花千骨从各色面料中挑出一块湖色的小绸布给徒弟,师徒两人便在小榭中相对而坐,做起针线。幽若生来便是仙胎聪慧过人,在修炼上从来都是一点就通的,缺点就是大大咧咧心不够细。好比说经过近三年的学习她已经把花千骨从白子画处学到的所有剑法和法术大体上学了一遍,鲜少有能难住她的,可大风大浪都经得住的人偏偏就在小溪流中早了跟头——被这凡间女儿家的小小绣花针难倒了。 “哎呀!”伴随着一声小小的哀嚎,湖色的绸布上瞬间晕开了一点鲜红,幽若赶紧将被刺破的食指含进嘴里。十指连心,小小的针刺也能疼得她一张小脸皱成个小包子。 “小心些。针线活是细活,不能着急的。”花千骨拉过徒弟的小手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并未再出血方才放下心来,又追问道:“还疼吗?” 经过近三年的相处,花千骨已经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喜欢上这个小徒弟了,甚至偶尔还会在不知不觉中把这孩子当成糖宝来疼爱。糖宝现在有落十一照顾,自是不用她担心,反倒是自己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的,内心的苦闷连个诉说的机会都没有……她不只一次感叹,若幽若这孩子不是那人派来监视自己的,而是纯粹的徒弟,那该多好呢? “不疼了,师父放心吧。”幽若见师父拉着自己受伤的手,心里暖暖的。她自小被父母给予厚望,成长环境十分严格,小小年纪离家到长留拜师学艺,鲜少能见到父母,即便见到了也多是考察她的学业。为了实现父母让自己拜入绝情殿的愿望,她不惜用拜尊上罪徒为师的办法,最终如愿以偿。然而,令她万万没料到的是,最后师父没等回来,师祖也走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守在偌大的绝情殿,她毕竟是个孩子,也渴望被关心被照顾。而她很快发现被囚在云宫中的师父,其实个面冷心软的人,看似冷漠严厉,其实非常关心自己。所以即便师父曾提出以后每月来上几次,其余时间自己练习便可,可幽若还是喜欢三天两头往云宫跑。 小丫头捧起缝好的荷包,献宝一般给师父看,一脸期待地问:“师父,您看看我这次缝的,有没有进步?” 花千骨拿来左右瞧了瞧,小徒弟的“大作”确实有了进步:“这次缝的可比前日好多了,有个荷包的形状了。不过……”她指着上头蜈蚣爬行般的线头,指出不足:“针脚还要再缝得密集些,荷包才耐用。” “是,师父。”幽若有些沮丧点点头,拿回自己的方才缝的荷包便急着要用剪子把线拆了重新缝,又被师父制止了:“不用拆,加一遍线就行了。” 幽若一遍加线,一边看着师父能够在针起针落间把一根丝线变成美丽的图案。师父熟练地动作让羡慕不已,也好奇起来:“师父,您以前常常做这些吗?” 花千骨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低头继续绣着荷包上的图案,为求完美她绣得十分缓慢,以至于区区几株翠竹花了三天都未完成。幽若不知道的是,花千骨因为自幼丧母,女红原来是做得很一般的,真正变得精通起来是在拜入绝情殿之后。那时花千骨为那人打理衣食起居,师徒二人亲密无间,他的许多衣物都是她来缝补的,甚至有几件衣服是她一针一线做的,更不用说腰带、绢帕之类的小物件了。他对她也是放纵的,权当是徒弟的孝心一并受用了。那时候得她懵懵懂懂,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长留明明有制衣阁,可她还是喜欢给他做这些,后来她明白了,但已经太迟了…… 终于绣完了荷包上的翠竹,花千骨凝视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竹子和整齐的针脚,心中一片悲凉。 荷包快要做好了,可做来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切都变了…… “师父,您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