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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心(13)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一年、两年、三年……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小轩窗照入卧房内,新的一天一如既往地来临。花千骨平躺在榻*上,双眸无神地睁着。她已经忘了这是自己在这里迎接的第几个清晨。在这到处充满了清冷和寂寞的囚笼中,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哀乐、没有喜怒、没有爱恨、没有嗔痴,什么都没有。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就是一潭死水,而死水的命运只有一种——腐朽,枯竭,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结界突然有了波动,榻上的佳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因为她知道是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小徒弟又来了——自从她被关在这云宫里,此地就没有第二个人踏进来过。  果不其然,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轻轻叩响。隔着房门,幽若问道:“师父早安,我可以进来吗?”  她怎么又来了?前日不是才来过吗?  花千骨依旧躺在榻上纹丝不动,——她今日并不想让旁人打扰自己。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房门再一次被叩响,小徒弟又问:“师父,您起来了吗?”  花千骨闭上双眼,漠然开口道:“你怎么又来了?”  幽若听到房中终于有了反应,松了一口气。方才她走进来发现庭院中不见佳人踪影,倒是卧房的门紧闭着,便想到师父可能尚未起床。花千骨自被囚禁以来,日子过得极为随性,有时可能通宵不睡,在某处呆坐;有时可能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在榻上躺几天,幽若跟她说话也不理人。  这一次幽若从师父的语气里听出她不是很情愿见自己,刚刚在尊上那里被浇冷水的心愈发沉了下来。可小丫头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师父拒之门外了,脸皮磨炼得格外厚。何况这一次,她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呢——  “舞青萝师叔昨日做了好些润饼分给众人,弟子觉得很好吃,所以特地留了几个送来给您尝尝。”  说罢,小徒弟屏住呼吸等待房中的回音。  故人的名字果然轻易触动了花千骨沉寂的心弦,昔日在长留一起修炼的那些记忆又涌上心间,眼角瞬间便湿润了。最重感情的她面对故友亲手烹制的美食又如何能够拒绝呢?  杀手锏果然发挥了作用,花千骨慢慢坐起身来,对门外说道:“你进来吧。”  幽若不由一阵窃喜,发自肺腑地佩服起自己的聪明才智:事实上是幽若故意跟舞青萝聊起大寒节,套问师叔在凡间时是如何过节的。在问得大寒节要吃什么“润饼”之后,小丫灵机一动软磨硬泡地央师叔做一回给她尝尝。舞青萝被幽若缠得怕了,就干脆动手做了好些个,不但满足了小丫头的心愿,还捎带孝敬了儒尊又便宜了自家夫君。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幽若会偷偷藏起一碟来借花献佛。  幽若见一切似乎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心中窃喜不已,忙进去服侍花千骨起身。待进到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佳人身着睡衫慵懒地在妆台上对镜而坐,优美的姿态让小丫头惊艳不已。  幽若一边为师父梳发,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啧啧惊叹:师父真美啊!纵使上了右脸和身上都有疤痕,可仍然瑕不掩瑜,冷艳高贵得让她一个姑娘家都要迷醉了。不知以前是何等一位绝色佳人啊!只怕世上除了尊上之外没有第二人能比得过了……难怪异朽阁主和七杀圣君都心甘情愿为师父赴死,即便对此仙界是一片骂声,但还是让不少仙子羡慕妒忌恨的……  幽若虽然年纪上尚小,可到底是到了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的时候,怎能不隐隐心生向往呢?可惜师父犯下大错,不能重归仙界,不然自己跟着这等出色的师父出去那该多有面子。  花千骨简单的梳洗过后就,小徒儿已经搬来平时吃饭用的矮桌并将餐食一一摆好。除了润饼,幽若还带来了酱牛肉和切得细细的萝卜丝、包菜丝以及豆酱,都是配着饼吃的。  花千骨看着桌上的润饼和小菜,记忆不由票回到那段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日子,眼眶渐渐湿润了。当年她下定决心牺牲自己去救那人得性命,与众同们最后诀别时舞青萝就做了这道家乡的食物给她吃。自那以后,沧海桑田,再次品尝竟然是如此凄然的境地……  幽若默默地站在师父身旁,见素来冷漠的师父如此真情外露,她有预感自己多年的心愿即将要实现了——小丫头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祖孙三人上慈下孝的美满和谐的画面,幸福得险些要笑出声来。  师父您不要犹豫,不要害怕,只管把荷包交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尊上原谅您,让您早日走出云宫的!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出乎幽若的预料。花千骨一点不剩地吃完了桌上的润饼和小菜,只是摆摆手吩咐徒弟道:“我吃完了,你收拾一下就回长留去吧。”  幽若大惊失色:咦?师父怎么赶自己走了?那荷包呢?师祖的生辰师父不可能不知道,莫非师父不记得日子了?她心里有些着急,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好低声提醒道:“师父,今天是大寒……”  回应幽若的居然是刀锋一般的眼神,花千骨冷着脸反问道:“大寒又怎么样?”  幽若这下真的急了,她原本满心期待师父会让自己代为奉上精心准备的礼物,为缓和他们的师徒关系做努力的,现在怎么这样呢?莫非……师父退缩了?或者是仍旧对师祖心有怨恨?  不行,她不能让这次机会白白溜走。  幽若把心一横,硬着头皮直接想要直接了当地把话挑明了说:“今天是……”  “够了!”花千骨厉声打断徒弟的话:“让你回去就回去,哪来的这么多话!”说完,她便霍然站起,衣袖一拂径直走回房间。  听到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幽若彻底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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