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步摇、百合花钿、流光暗影。 没有人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黄铜匣子,却藏着一个妙龄少女不敢为人倾诉的秘密。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但是匣子主人遇到的,却是一个既能为之死亦想为之容的人。 那一夜月黑风高,爹突然病情危重,年少的她顾不得自己身怀异香容易招惹妖魔,提着灯笼便冲出家门去为寻药。妖魔果然被招惹来了,也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那人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年轻俊美的救星对她说:在下墨冰,行走江湖路经此地。 于是,在那个桃花灼灼的春日,上天在夺走她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后,将这样一个带给她温暖的人送到了她的面前。在他同意留下来陪她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相见少女过生日的时候,在他帮她修理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方子的时候,在他送她亲手制作的桃木剑的时候,在他手把手教她防身剑法的时候,在他用筷子插起一个包子对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感觉到这人可能上天给自己遭受那么多苦难之后的补偿。 然而,三天之后他便不辞而别了,像一颗急速划过夜空的流星,来得快去得更快,以至于她一度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然而,三日短暂的相处,便足够将他烙入她的灵魂中。也就是在寻找他的过程中,她的少女心开始萌芽了。 瑶歌城繁华的街头,一个假小子第一次在首饰铺前流连忘返,最后咬牙花去自己身上一半的钱买下了一对白银打造的祥云小步摇。这是她十六年来的第一副首饰,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藏着,舍不得拿出来戴。她羞涩地盘算着:等寻到了莫大哥,戴给他看看,也不知道他见到会不会觉得她变漂亮了…… 世事难料,她没有如愿找到心心念念的莫大哥,却遇到了…… 再后来,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机缘巧合之下花莲村的小村姑竟然考入了长留,考入了仙界第一大派!她将头上的小发髻改梳成了包子头,终于舍得将最宝贝的祥云小步摇拿出来,分别戴着两只小包子上。因为少女的心里已经多了一个想要给他看看这对祥云小步摇的人。 从那一天开始,花莲村的假小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纯真可爱的妙龄少女。 即便白银制成的首饰跟别的女弟子的首饰相比显得略为寒酸,她依旧怀抱着满满的羞涩在纠结:那个高高在上的仙人,他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吗?他喜欢现在的自己吗?他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觉得自己很寒酸?他…… 最后,花莲村的小孤女一步登天拜入了绝情殿。身份的改变令她有了非常多的选择,三尊的弟子在用度上是优先于普通弟子的,制造阁里形形色色的珠宝首饰随便她挑选,最后首饰盒都快装不下了。可她却仍旧最喜欢梳包子头戴这对寒酸的小步摇,它们是她的一个甜美的梦。 正是因为珍爱祥云小步摇,所以她出了长留便极少戴它们,唯恐弄丢了再找不回来。外出时她的头上一般会戴着这枚百合花钿,它本是制造阁送来的诸多花钿中的一枚,却因为那人目光偶然的一次流连而脱颖而出。 犹记得那是长留的一个普通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他们一前一后漫步在大殿后面的花园中。他们遁着花香走到一片盛开的百合花前,当她正如痴如醉地偷看他在花海中的背影时,他突然回头对她说道:还是小骨头上的百合花好看。 他好像在笑,对着她在笑。 说者无心,听者却把话深深印在心里。那人的话如同春风,如同雨露,如同朝阳,让少女的芳心在不知不觉中从小小的萌芽悄无声息地成长起来,也让她的舍生忘死的追随多了一种别样的意义。当然,同样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还有这枚小小的花钿。从那人话音落下的时刻起,它便再也不是首饰盒中庸庸碌碌的一员,它再也不用苦苦等待主人偶尔想起佩戴自己……它在少女心中的分量已经与一直霸占少女发髻的祥云小步摇趋于平等,甚至还略胜一筹。 在这份不应该有的孽缘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之前,懵懂的少女并没有真正察觉出自己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就这样傻傻的愈陷愈深了。 最后的最后,她制成了流光暗影。 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出用人的体香来的法子,而且还是用那人枕上的香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从第一次为他清洗衣物时起,便极度迷恋他身上的味道,经常趁无人时将脸埋入他待洗的衣物中深深嗅上一大口方才心满意足。 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默许了她擅自在他枕下放香囊的行为,并不戳破。如此,最初的不安统统消失了,她如愿制成了混合有两个人味道的香料。 纯真的少女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怎么一回事儿,直到在太白大殿上被紫熏仙子一语点破。 她爱上了那人,爱上自己的师父! 可参天大树已经长成,一切挣扎全都于事无补了——她就是爱了,即便爱得卑微,爱得羞*耻,爱得飞蛾扑火,爱得满怀负罪感…… 祥云步摇、百合花钿、流光暗影。 当她决定为他牺牲自己之前,所有的东西几乎都分送给了要好的同门,唯独它们被留在了梳妆台上。 舍不得。 或许少女尚存一丝幻想:自己死后,那人还会再来这里,还会注意到它们,还会想起那些共度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