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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果梦因

鸢哥死的时候,紧紧抓着容宛的手。她右手只剩三根手指,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粗糙得像是龟裂数年的旱地,一道道深入血肉的痕迹铺陈开来,尽是鬼祟可怕。    她的手指分明是生生撕扯掉的,断口处还垂着鲜血淋漓的肉丝,不知是野兽还是人为。容宛死命想要挣开那鬼锁一般的手,却奈何怎么也无法挣脱,鸢哥拉扯着她的手,满目怨毒,她冲她声嘶力竭地赌咒,"毒妇!若我为鬼,必使你尽失所有,永世不得安宁!"    容宛狠狠踹了她小腹一脚,终于抽出手,狠狠抽了鸢哥一巴掌,干瘦病弱的女人被她一掌扇倒在破烂床板上,扇起一片灰黑色的棉絮。    容宛睁开眼来,声声更漏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清晰,夜风拂叶簌簌飒飒,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上青纱洒入户中,月光因云移转,时隐时现,时明时暗,为房里的桌椅杯盘笼上了轻软微芒。     一旁的陈青念了句梦话,也不知念的是哪房的妖精。她不去细听,也不甚在意,等这男人死了,剩下那几屋子妖精跟妖精崽子,她自有处置的办法。    她鲜少有半夜梦醒的时候,往往一睡天明。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好笑,鸢哥竟真是成了鬼?缠了她十年了,活着被她杀,死了变成鬼,也弱的次次被她杀,都不知道鸢哥还在执着什么。     杀了那么多人,也就鸢哥执着,旁人都是来意思意思,见她不但不怕还敢反杀,皆不再来,鸢哥这个人啊,不,这个鬼啊,真是出奇。    清晨起来伺候陈青上朝,容宛十分小意奉迎,不断积累着自己在这男人心中贤德妇人的印象。    夸夸六房的温婉,说说八房的娇俏,顺便表示最喜欢十一房的小孩儿脾气,又拉出几个庶出的子女不要钱似的夸奖,连那个还未过满月的小十七郎,都夸的仿佛必定是继承祖辉的肱骨大臣。    一场晨起的穿衣洗漱,侍奉的陈青笑意几乎飞上眉梢,恐怕在心里都觉得自己治妻有道呢,这人在听闻其他同僚家中被妻妾闹得鸡犬不宁时,常气定神闲,明里暗里地向同僚表示自己家中贤妻美妾,虽然和美,但觉得旁人家闹起来竟也有些乐趣,自己家气氛太好,他竟不知还有如此烦恼的人。    送走那个老蠢货,容宛也开始梳洗,毕竟有了岁数,不比往日可红巾翠袖的,现下蓝色锦衫配上蜜色下裙,一派肃穆端庄,也不带什么钗环,绷了条石青抹额,发髻后梳,团成一团,插一根翠玉簪,耳上坠一对碧玉耳坠,薄薄敷一层粉膏子,描一对细眉,便停当了。    阿福立在一旁捧茶,容宛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好大一会儿才问道:“九郎今晨往上阳正街去了吗?”    阿福答道:“一早就去了,说是与一同当差的小郎君们一同去的。”    容宛登时眉头微蹙,不时,又舒展开来,“罢了,那几家亦有常言珠,早晚是要去的,闫女郎将死,恐就这两日了,去早一些,多多少少能抢一点未来。”    “夫人您不是不信闫家预知未来吗?为何还要九郎去呢?需知整个明周,如今都紧紧盯着闫家大门呢。”    容宛接过阿福手里的茶,垂首轻抿了一口,有些凉,不过还不太过。    “何止明周,整个天下都盯着闫家呢,只是当年得常言珠世家七十九,两百多年世事,落败的落败,绝户的绝户,现今四十三家,江南十家,北地三家,崇安十七家,清、胥、百、照、浏、渊共十三家。闫氏目下是要绝了,各家争相求推演,若只陈家不去,岂不是显得过于清高?去这一遭,与四十三家列于一地,宫里也难责难,倒是谁也不得罪,反还能得几句不知真假的天机,倒不亏。”    像是方才才想起来似的,容宛问道:“登轩家是谁去的?”    阿福垂眸不敢看她,双手隐在袖中,有些瑟缩,“说是长房嫡子。”    “呵。”容宛将茶杯置于桌上,“将大爷从北地送来的戎王宝弓给承一送去,你亲自去,记得要拜见登轩家的老爷夫人,就说承一他舅舅送戎王宝弓,与他做个玩意儿。”    阿福领命离去。    天还没亮的时候,郅媗微就已梳洗停当,亲自领人准备将郅子都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好容易休沐一日,郅子都还沉沉睡着,正做着个朦朦胧胧、古古怪怪的梦,梦还未断,就被姐姐给摇醒了。    他有些恍惚,呆看着郅媗微半晌竟突然嚎啕痛哭起来。伸手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哭的撕心裂肺。    梦里的一切已回想不起来,可他却沉浸在梦中情绪,心如坠石,空茫无凭,有什么想要紧紧抓住填平心中缺痕的,他不知道是什么,却有种无论如何也无可奈何的哀落。    那无能为力的恐惧与不舍,绞缠得他空落不堪。    郅媗微吓了一跳,她只是来催子都去闫家,没想到惊了他的梦。她赶忙轻抚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入睡那样,轻轻扑挲。    “子都做噩梦了?”    她的声音极好听,像幼莺轻啼,她对郅子都总是格外有耐心,所有的温柔与爱护尽付予这个唯一的弟弟。    往日子都伤心难过,她只消安慰几句,心思纯真的子都便会又开心起来,少年郎又会有多少哀愁痛苦?少年郎本就该如明光朗月,自在欢畅。    可今日无用。    凭郅媗微千般安慰,哪怕自己也垂下莹莹珍珠泪,陪着他哭,郅子都哭声仍止不住,甚至越哭越狠,捏着她的手臂用尽了力气,几乎要捏断她的手臂。    急得周围侍人上前试图拉开他的手,却始终拉不开。    少年郎一张白净的脸庞哭的通红一片,声音逐渐嘶哑。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哭,只是心里一时犹如刀绞斧劈,一时如被剜空一切,因心中空旷无依而痛断肝肠。     有什么本该抓在手里的、放在心里的东西逐渐流逝,不与他一句告别,便径自离去,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如何宣泄,只能挽留不得地大哭出来。    往常来说,身为十六岁的儿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哭的这样惨,更是不会在别人面前哭,若有不开心的事,他只愿意自己偷偷躲在被子里哭,谁也不告诉。    心里越来越空落的疼,他突然坐起来,紧紧拉住郅媗微的手臂,满目凄然,泪流满面,声嘶力竭,“我好痛!”    喊完这一句,便气力尽脱,软软倒下,浑浑睡去。    郅媗微平日虽谨慎沉稳,此时弟弟这般异常,也陡然慌了神,只说:“去请老爷。”    话一出口便猛地思虑清前后,立即稳住心神,道:“不必请老爷来了,去请大夫来,要快。今日小郎的事,谁敢传出去,就与桐竹一个下场!”    房里的四人,厅里的四人,皆浑身狠狠一颤,像是有毒蛇亮着獠牙,安然自若地向他们缓缓游了过来。    郅媗微俯身探了探郅子都的额头,并不太热。    “南南,去查小郎这几日的吃食有无旁人插手。”    “是。”    一位高挑的胡女转身离开。    她原本想要为弟弟盖上被子,却碰到了隐在袖中的小盒子。    她的心又陡然跳了起来,她自己知道,那不是为弟弟担忧惊怕。    大夫来后,只说小郎无事,多半是做了噩梦,平日多食蔬果,去朗阔之地游玩踏青或骑马射箭,使心意舒张,便能少做噩梦。    郅媗微自是一番感谢。    送走大夫,安排好照顾弟弟的人,看着熟睡的弟弟精致的眉眼,她出了许久的神。    不时,她走出房门,于庭院缓缓踱步,庭中青竹嫩绿,每每春风穿林时,便是一阵风雅清音。    庭中小桥流水,清清泠泠,有幼小锦鲤游于大锦鲤身侧,无有方向,在这铺满白色卵石的沟渠中任意东西。    有小虫从竹上落入水中,顷刻之间,便成了游鱼腹中之食。    终于,她携着袖中小盒,坐进为弟弟准备的装饰朴素的小轿,去了本该子都去的地方。  鸿均在画舫上游赏了一夜,从崇安城中漂泊到城外不知多少里,喝了不少酒,将近日出时才从混沌中醒来,头昏脑胀,不知身处何处。    船家依旧撑着画舫于河中轻荡,鸿均半爬起身子,掀开锦帘向外望去,是郊外初晨的粉彤云天,青青麦地,一切都别样可人。    有清新的水气袭上他的脸庞,凉凉的,令他微微有些清醒。    画舫悠悠,他愣愣地趴在窗边看着粉天青地,新燕晨飞,恍恍惚惚间,又全然看不见外物。    半个时辰后,画舫进了崇安。    方舸拿着绷素面白绸的绣箍,半倚红栏,楼台下绕过的河水还泛着初春寒气,碧悠悠如一条风波微澜的玉纱。    一条画舫从桥那边穿过,路过楼台,多情风卷香帘帐,恰露出半醉半醒,靠窗小憩的鸿均,方舸一眼看去,便是他白玉微粉面,半舒半蹙眉,领口规整,露着一节白颈,粉唇轻薄,含着浅笑轻眠。    入眼如画,清俊郎君玉面彤,白日倦倦睡沉沉。    方舸呆呆看着,竟不知魂飞何处,揺心动魄,不知今夕何夕。    手中绣箍一时不稳,坠入水中,这一声偏惊醒舫中人,醉眼含春,茫然四顾,见绿波上飘着一副绣箍,便偏向她这边痴痴笑着,头上小冠垂下滚银细绳于他两腮边轻晃。    方舸双腿虚软,上身探出栏杆去,一双眼却极力透过青嫩垂柳和舫上敞轩贪看他,微风掀帐,他的脸时现时隐,如今双手合趴在窗上,玉面枕于小臂,阖眼睡去,画舫悠悠,冠绳随着画舫亦悠悠。    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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