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且说这雾山脚下。
一队甲胄齐备的猴妖扎营生火,正大块朵颐着。
火上烤着的,便是一旁囚车里关着的。
车里乃是一行十来个猎户,个个膘肥体壮,想来平素里吃得不错。
可怜衣物早被扒光、满身鞭笞血痕,只从囚车下堆积的强弓柴刀,才辨别得出是打猎为生。
却不曾想终年打鹰,今儿个遭鹰啄了眼。
十来个人缩在囚车里,一双双无神的招子望着车外。
汹涌翻腾的篝火边,斜插着一根根尖锐的木桩子,桩子顶头插着些形状不一的烤肉。
“嘶嘶~”忽有只壮实的黑猿抽了抽鼻,便起身去拔起一根木桩来。
两手连动将那木桩子缓缓回收,便瞧见那木桩上串着的,是根刮净了汗毛的粗壮大腿。
眼下这东西烤得外焦里嫩,花刀打得又深又密,又用蜂蜜细细腌制过一遍,那滋味……
瞧那黑猿美酒好肉颇为享受的模样,想必是舒坦得紧。
可对车里十来个猎户来讲,这场景可算不得怡人。
想曾经,这边哥几个似也如这般,篝火旁美酒好肉。
吃的是山间灵兽,捆在一边的亦是。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只是彼此角色换了个边。
便心有戚戚,兔死狐悲。
“狗老倌儿,我等有此下场,全都赖你!”有人愤愤哭诉。
那年龄最大的老猎户便吹胡子瞪眼,“这话可说的不对,怎就能怪老朽哩?”
“是你撺掇我等来此打猎,说是开年了能讨个好兆头,红火整年,我等才跟你来这雾山,到了却遭妖怪逮住,不时便要果腹妖魔了嘞!”
“这怎怪得我?雾山左近几十年了不见妖怪,至多有些灵兽,天晓得蹦出这么些妖怪来?!”
“那也是你不对!”
“却要说你命背,连累了老朽哩!”
囚车里吵作一团,也挡不住猴妖们大快朵颐。
捆在一边的猎物嗷嗷乱叫,当猎户的可曾瞥去一眼?
到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怨不得什么。
一众猴妖正吃得开怀,远处林子里,却忽然有了动静。
现场立时肃静,无数双眸子偏往那林子里去瞧。
囚车里众人更有一瞬的欣喜,盼望着兴许是哪位路过的大侠,能将他们解救出来。
于是希冀的眼神直往林子里窜,望眼欲穿。
那发出动静的身影渐渐近了火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亮白贵公子装。
众人顿时一喜。
可紧接着,那表情便个个僵在了脸上。
盖因走进篝火映照里的,是个狸头人。
那猫脸儿倒是笑眯眯的憨态可掬,可到底不是人。
与周遭啖食人肉的妖孽,没得什么不同。
“哦?”那壮实黑猿眉眼微微一挑,“没成想竟还有个夜猫子,可是被这肉香吸引来的?”
“却是你命好,今儿个好肉管够,正是大家伙儿吃得尽兴时候,赏你一份心肝也有盈余。”
说罢抄起手边刀子,起身就要去囚车里捉个倒霉蛋出来。
走到一半,那猫妖忽地开了口。
“倒也不必。”
他背在身后的爪子,慢悠悠亮了出来。
才见其爪子里,正提溜着个四肢尽断的血葫芦。
“小弟已有吃食,只是来讨口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