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走出石门之后，谢林的眼前却没有向上或者向下的阶梯。

左边是平整光滑的死路，右边则是拱券式的廊道。

诺查丹玛斯在前面走着，旁边的黄色水晶依旧晶莹透明，无声地发出暗淡的光。

尽管面目可憎，在空气中留下的尽是些腐烂发臭的味道，诺查丹玛斯的背影看上去也充满了得见奇迹的欢欣，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脊背挺得笔直，隐藏在黑袍之下的头颅直视前方，他的姿态从死亡中生发出一种旺盛的生命，仿佛戴着镣铐也无愧于心的罪人。

走了大约十分钟，诺查丹玛斯在一堵石墙之前停了下来。

“先生，这里就是迷宫的出口了，从这里出去就是我说的伦敦地下网络。”诺查丹玛斯说，“不过，要小心，外边有人在等着我们……”

“这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肮脏的部分吗？”谢林脸色有些古怪，“你占卜到了这个结果？”

“恐怕对方也有相似的手段，否则不会今天这个时候堵在外边。”诺查丹玛斯叹了口气，“在尘世中挣扎的人总是想要寻求既定的未来，总是想要牢牢地握住手中不断流失的砂砾，这一次他们是为了答案，下一次他们是为了长生，然而他们目光短浅，竟然看不到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

“只有这一个出口吗？”谢林问。

“每个出口都埋伏好了，而这一切都已注定。”诺查丹玛斯说，“您想要到何处去？”

“贝克街，南区的那个。”谢林说。

“很近。”诺查丹玛斯回答，“接下来您可能会见到一些平常不怎么容易见到的生物，但请您不必恐慌，他们对您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得到《诸世纪》而已。”

“因为上面能够看到自己的命运？”谢林问，“顺便问一句，你口中的大师是什么时候的人？这本书又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我想是九三年，迷宫是这一年建成的，书也是同年写就的。”诺查丹玛斯毫不犹豫，“不过，我的记忆一向不够准确，即使整理了之后也还是会出现错漏，到底是多少个千年的九三年，我已经记不清了。”

他按下了旁边的机关按钮。

轰隆隆……

一阵一阵的沉重的响动在迷宫中回荡，就像是大地痛苦的呢喃。

门外却不是寂静无声。

黑压压的人影填充着逐渐扩大的墙缝，同时响起了无比兴奋的声音。

“门打开了！那个巫师说的居然是真的！”

“什么那个巫师？我叫……等等，有人！”

“大家先别动，里面有人！”

无数双眼睛打量着笼罩在黑袍之下的诺查丹玛斯和谢林，直到隆隆的响声停了下来，也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警惕，在观察两人的同时，也在时刻用余光注意周围的人。

谢林好整以暇地将所有人的情态收入眼中，他看到了好几个炫耀自己尖牙的吸血鬼，但没有看见狼人，其他的人穿的破破烂烂，手却格外灵动，不时地摩挲着，仿佛随时准备从别人的口袋里拿走点什么。每个人都瘦得可怕，肤色也呈现出病态的白色，或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们的瞳孔仿若盲人一般没有光彩。

人太多了，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庞大的阴影。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的声音又说话了。

谢林下意识想要找出声音的主人，但这一次他却失败了。

每个人听上去都像是刚才说过话，又或者，每个人都没有说过话，这两种可能性同时存在。

他根本没有看见谁的嘴唇动了。

“我是诺查丹玛斯，这位是整个世界的主人。”黑袍人如此说道，“你们来到的是诺查丹玛斯的迷宫，而我正准备带着世界的主人走出迷宫。”

“又是两个神经病，”其中一个人抱怨道，“我看干脆把这两个人都杀了，他们身上说不定就带着那本命运之书。”

“得了吧，命运之书？你不会真相信巫师的鬼话了吧？这里藏着的金子才是重点！”另一个人对前一个人的发言嗤之以鼻，“快杀了这两个人，你看他们穿得这么好，一定很有钱！”

“不错！”又有人附和，“至少那身衣服可以卖一笔！我老想抽根好烟了，可是好烟太贵了……”

“你们想要改变命运，那就进去吧，诺查丹玛斯留下的命运之书就在迷宫的最深处。”诺查丹玛斯告诉他们，“如果你们只是为了求取我们身上的财富，那么一定会丢掉性命。”

一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