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愣住了。
嘴里的米饭再也咽不下去,凹陷的眼窝暗淡了下去,面色也不复刚刚的血气充盈。
他听懂了贺伯年的话外音。
浮生七十业已半,从此凄惶未可知。
丧子之痛没有击垮他,是因为还有信念在支撑。
他自以为其中的隐情再怎么曲折,只要凭借自己和中堂大人的“交情”,准确的说是自己如狗一般的忠诚,能换来一个真相。
现在看来,今生无望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来的,又怎么含糊不清的谢过中堂大人,又是如何走出这间贺府。
言尽于此。
贺伯年轻轻夹起盘子里的菜心,送进嘴里,平和的注视着面前这个佝偻的老人,目光呆滞,蹒跚的走出了饭堂。
你想知道真相,可你真的承担得起吗?
管家胡二将郑大人送出了府,便立刻向贺伯年回禀。
“老爷,偏厅还有几位客人,也是等了一天了,您看需要见吗?”
胡二不会犯低级错误,不待贺伯年开口询问,便报出了剩下几人的名字。
“四皇子真王府里的师爷何一楼,兵部侍郎董季昌的亲哥哥董伯符,江宁府尹胡余的夫人孟氏。”
贺伯年放下了碗筷,胡二眼明手快,为中堂大人续上一杯热茶。
“不见。”
“是。”胡二如同他的主人一般,脸上也没有浮现出任何表情,正欲退下,被贺伯年的一句话,惊起一身冷汗。
“听说,胡余是你的族叔。”
贺伯年两指搭在茶杯上,轻轻的抚动,盯着胡二的眼神,冰冷里透着点玩味。
胡二是知道他主人的手段的,周身汗毛竖了起来,身体变得有些虚浮。
他不敢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回老爷的话,胡余确是我的族叔,只是中间隔了几房,平时也几无走动。”
“退下吧。”
“是。”
只是几句话的敲打,胡二便感觉像是被刑讯过了一般,脚步也有些无力。
幸好刚刚自己心一狠,没有收下孟氏的红包,也没有向她透露什么信息。
咱家这位老爷,是真正通天彻地的人。
老爷的本领,自己旁的没学会,单单学会了切割。
从回府的那一刻开始,贺伯年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自己那几位夫人的小聪明,贺伯年熟视无睹一般,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同样,他也没有兴趣拆穿,对她们来说,这恐怕就和郑仁为子复仇的心情一样,是支撑她们的信念。
通往书房的路上,埋伏着府内最精锐的侍卫,十六处暗桩,让这里成为了府上,唯独只有贺伯年可以踏足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