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扶苏试图提高自己政治影响力的小心思不提,邸报对中央政府统治效力的提升是确凿无疑的。
不然历朝历代都不会将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决不容忍他人染指,直至更具生命力的小报出现后才肯稍稍放宽限制。
嬴政只是囿于时代局限性而无法想象这种事物,并不是难以理解。
就如同第一只走出非洲的黑猩猩不会想象到自己日后将植物披在身上会是何种情形。
但灵长动物终究会披上代表文明的衣物,哪怕其最初可能只是一张树皮或草裙。
同样,封建专制的触手也终将触碰到传播信息的媒体领域。
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潮流,扶苏只是微微助推罢了。
作为一名高明的政治人物,嬴政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这所谓“邸报”的巨大政治意义
这种发声喉舌,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嬴政深深凝视着自己的这个长子,很想从那清秀俊逸的脸庞上看出些东西来
究竟是何种缘由能让这个从前只是空怀宽厚之名的大秦长公子成长为如今这幅模样?
虽然手段稍显青涩稚嫩,但却远非之前的难堪大任,世间真有一日开悟之事耶?
嬴政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明白自己的长子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偷梁换柱,塞进了一个千年后的灵魂。
但终究是福非祸,自己后继有人当然是再好不过,更何况还是长子扶苏。
任凭心中百转千回,嬴政面上仍是古井不波,作沉思状后回答扶苏:“此策可行,既由尔提出,一应事务便全权归责于尔
稍后朕便下旨,令尔为那所谓‘邸报’的主官。少府工丞的职位暂且兼之,工坊那边无须日日去点卯。
少府工室令自然会得到旨意,尔便于咸阳之中择一府邸作为衙署所在,一应章程之后具文上奏,朕准尔便宜之权。”
“儿臣谢过父皇,以三日为期,儿臣必将设想具之成文。”扶苏喜不自胜,就差没拍着胸膛咣咣作响了。
“首开新署,草创之时有所纰漏再是正常不过,但有一事决不能有所差池。”
嬴政看出扶苏的雀跃之意,忍不住提点起来。
“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扶苏心下一惊,竟然还有后手?
“这所谓‘邸报’,事成之前绝不能泄密于朝内诸臣,尔在识人用人时必须严加考察
未发之前,知此事全貌者绝不可多。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定当慎密。”
嬴政的眼神又转为了严苛之色,扶苏只觉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当下表态道:
“儿臣省得其中利害,定然不辱使命。”嬴政这才微微颔首,话锋却是一转:
“朕还以为尔又有何奇思妙想,能制出如同苏纸般的事物,却是有所奢求了。”
没错,嬴政很遗憾。
一开始扶苏说还有他事启奏的时候,嬴政甚至在想,难不成是又有堪比苏纸的产物被扶苏创造出来了?
事实证明自己的长子还没有到那种非人哉的境界,只是依靠苏纸进行了加工再创造而已。
不过这才是正常状态,所谓奇思妙想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物,要将其转化为实际产物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