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集市一别之后,扶苏从端木未口中得知了匡当和墨家之间的联系。
回去便让自己的这个头号手下去问他师傅,是不是能有个机会拜访交流一下?
果然不出端木未和匡当所料,墨胜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扶苏的请求。
方才有了扶苏今日一行,而端木未作为墨胜的关门弟子,一直都在默默地照顾墨胜,所以也在此地。
扶苏听匡当说本来墨胜也是有个儿子的,只不过早年随军出征,中途夭折在了战场上。
又是墨胜的唯一子嗣,导致墨翟竟是从此绝了后。
所幸墨家的传承并不以血脉为标准,还有为数众多的墨者得受真传,倒是也无碍于传承。
只是对墨胜的打击很大,他后来早早辞官归乡授课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此事。
“恩公!师兄!”端木未那面如黑炭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激动来:
“快快进来,师傅早已等候多时了!”说着便将扶苏一行人引入院中。
扶苏等人跟随着端木未迈入庭院之中,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院中洒扫。
打扮也如端木未与匡当一般,眼见扶苏一行人进来,却是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副恍若未觉的样子。
扶苏眼见如此情景也不打扰,静静侍立在一旁,待其终于忙完手中活计时,才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久仰钜子大名,晚辈神往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连长公子竟也知晓吾这垂垂老朽之名?”墨胜终于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盯着扶苏,眼中满是打量之意。
“这是自然,钜子身为墨家这一显学当代领袖,扶苏安有不知之理?
再者,匡兄与端木兄都曾与晚辈详述钜子之事,扶苏听后更是钦佩不已,钜子真有古仁人之风也!”
“一家之言罢了,长公子不应偏听。无论是识人抑或是为政,均应亲身体验,二者皆是如此。
至于钜子之名,虚名而已,不过是带着这逐渐有倾颓之势的先祖心血勉强求生而已。”
墨胜却没有吃下扶苏的吹捧。
“先生所言甚是,故扶苏今日前来亲自一观,却是欲晓得这钜子之名是否名副其实。
再者,匡兄乃吾之肱骨,若是连此肱股之臣所言仍有怀疑,那吾又能轻信何人哉?”
扶苏听着墨胜这语气也不对,怎么隐隐有着考较之意?
当下也不再一昧迎合,转而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那长公子今日也得见这所谓钜子了。
不过是一风烛残年的垂垂老朽而已,又有何奇特之处?”
“却是不然。吾观钜子虽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
洒扫之事都是亲力为之,绝不假手于人。此其一也。
再者,钜子已是年近古稀,却仍奉行墨者规矩始终如一。
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诚为大善,此其二也。
更毋论,钜子也曾为官一时,却仍居此陋室之中。
不请仆役,不享服侍,真有贤者之相,此其三也。
虽是初次得见,扶苏却也是心折于此。
真可谓‘斯是陋室,唯有德馨’。”细致的观察之后,扶苏已然可以认定
这墨胜最起码是一个表里如一之人,严于律人的同时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得起当代钜子的称呼,也没有辜负了他弟子们的崇敬。
“‘斯是陋室,唯有德馨。’长公子却是谬赞了。
今日得此一言,老朽便也能知长公子胸中大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