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动了动被捆绑着的双手,试着呼唤身边的风灵,却毫无回应。 果然,下来前喝的那杯水里,放了界石粉。 他抬起头,“看来你已经策划了很久了。” “原本我还在犹豫的,”尼古拉死死盯着自己凿出的拳头大小的洞,虽然看上去毫无反应,但他知道,魔气已经顺着洞穴再度降临奥斯维辛大陆,“是您告诉了我那个消息,才让我下定了决心动手的。” “什么?” “神子依然被规则束缚着,”他眼中露出一丝疯狂的神色,“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明明是神子不是吗?她难道不是真神派来,拯救神最忠诚的信徒的吗!这样下去,教廷还是会走上没落的道路啊!” “知道她的存在已经二十年了!找回她也已经两年了!可是我们现在得到了什么?一个普通的、优秀的神术师!以您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你竟然是这样想的。”教皇不由苦笑,“我这个老师当得也是失败,竟然连弟子的想法都不清楚。” 最初也是最忠实的三个追随者,两个至始至终相信着他,却为了他的理想舍身赴死。 现在,连最后一个人也终于因为始终见不到希望的曙光,弃他而去了吗。 他的理想,真的是正确的吗? 为了这个理想,他失去了最珍视的三个人。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你是什么时候站到保守派那边去的?” “保守派?不不,我怎么会跟那群人同流合污?您难道怀疑我背叛了您吗?” “你现在的行为,难道不是背叛吗?” “您错了,”尼古拉扯了扯嘴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教廷,为了您啊。” “狡辩。”老人叹了口气,偏过头不愿意看他。 “是真的。”他想也不想地跪了下去,膝行到老人身边,像个被冤枉的小孩子一样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我并不是贪恋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我的全身心都奉献了出去,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俗世的东西呢?我只是,只是……” 他低下头,把自己的心剖给了眼前唯一的家人,“师姐不在了。马丁也死了。您为了教廷操劳至今。我、我只是想回到从前的那段日子啊。” 教皇身体一震,说不出话来了。 他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徒弟。 新冒出的白发,眼角深深的皱纹,松弛的皮肤,无不诚实地反映出,这是一个已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可是他的眼睛,却像犯了错的少年一样,带着倔强和不安。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他一直留在四十年前,固执地拒绝前进。 好像这样做,就能永远留在最爱的人们身边了。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老人放缓了语气,“即使你打开了通道,又有什么用呢?让时光倒流的神术并不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尼古拉抬起头,笑着笑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只要魔气重新进入大陆,神术因子就能随之被激发,您再也不用烦恼了。” “不必再次背负深重的罪恶,不必为教廷的未来殚精竭虑。您可以像初代那样,平平安安,受人爱戴地安享晚年。” 教皇明白了,尼古拉想把大陆的状态拨回一千年前。 可是,没有人能保证,魔气一定会带来神术的再度活跃。这只是一种猜想。 “到底是谁挑唆你……” “时间到了。”尼古拉打断了他。他脸上流露出一股坚定决绝的神色,起身走到洞口。 教皇心里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尼克,你要做什么?” “放心吧,老师,”他擦了擦脸,回头咧嘴一笑,“我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的。” 老人心脏猛地一跳。 界石有隔绝神术和魔气的特性,也因此,任何神术都不能对它起作用。 尼古拉之所以暗地里给自己喂下界石粉,又趁自己不备打昏自己绑住手脚,就是为了有时间一点点手动凿开通道。 这样神奇的界石,同样也是神术造出的普通石头代替不了的。 经过人类千年来的研究,它的构造反倒与神术师,或者说神术师体内的神术因子构造相似。 堵住缺口唯一的方法…… “你别冲动,还有别的办法——” “没关系的,老师。”尼古拉的身体开始从脚底一寸寸石化,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他却好像一无所觉,甚至还有心情安慰已经失去了冷静的老人,“这是我应受的。” “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胡萝卜和香菇,不要每次都挑出来不吃。” “停下——” “下次再上街闲逛,还是带两个圣骑士一起吧,圣城也不总是那么安全。” “还有,事情再多也不要熬夜。您年纪也不小了。” “等等——” “我先去找师姐和马丁了,”石料青黑的颜色逐渐蔓延到了胸口,他的目光涣散了,“一定等很久了吧,他们两个,没有我可不行啊……” “永别了,老师。” “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