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好邻居，社区型超级英雄——蜘蛛人，今天也在努力打击犯罪、拯救市民美好的一天。 作为復仇者联盟预备役，蜘蛛人一直非常投入于他的「实习工作」，即使是星期天也不例外。当同龄的孩子们正准备度过一个疯狂的星期日夜晚时，蜘蛛人则坐在布鲁克林区一栋老旧公寓的天臺边上，就着橘红夕阳一口一口吞咽着吉拿圈，那是来自一位友善而温暖的老奶奶的感谢礼。 ——还真的挺好吃的，或许我下次可以推荐给史塔克先生？ 他垂在半空中的两条小腿晃呀晃，有些异想天开地想，但下一秒又否定掉：不不不...这主意太蠢了。 三两口吃完点心，蜘蛛人有些孩子气地抹抹嘴巴，将面罩拉下来。正当他犹豫着该打道回府准备他下礼拜的化学考试，还是继续「加班」时，他瞥见一名少女站在对面的高楼阳台，双手正扶着生鏽的铁栏杆，上身略为前倾。 凭着远超常人优越的视力，蜘蛛人可以清楚看见少女美丽的脸部轮廓，但那并不是吸引他注意的原因——好吧，只有一点点——而是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復古皮夹克下的医院病号服，以及衣服上的大片血迹。 由于对方楼层略低于蜘蛛人所坐的天臺，少女除非刻意抬头，否则并不会注意到有个身穿红色紧身衣的人正盯着她。 喔...这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蜘蛛人自言自语道，很显然她并未办理正当的出院手续。 紧接着他便看见少女双手用力一撑，动作有些迟钝地试图坐上手臂粗的铁栏杆。他已经可以预见，少女的下一步肯定是直线坠落，碰！鲜血四溅！ 于是蜘蛛人想都不想就晃到对面大楼，咻咻两下喷出蛛丝将少女的双手紧紧定在栏杆上。 蜘蛛人将自己固定在上一层的阳台，倒挂下来与一脸错愕的少女面对面。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他虽然限制住对方的动作，但蛛丝在两个小时后便会自动溶解，他不希望只将少女的生命延长到短短的两个小时后。然而他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试图自杀的忧鬱青少女，天知道他连校园的普通青少女都搞不定！ 「虽然这样说似乎不太好，但我还是认为你该重新思考一下你要做的事，你知道，很多烂事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转圜馀地...哇！你的眼珠子是绿色的！我第一次见到这麽清澈的绿眼睛，它们是真的吗？」 蜘蛛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只要戴上面罩，他似乎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抱歉，那有点...不合时宜、太轻浮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意思是——」 「你以为我要干嘛？」少女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她的声音和面孔比起来更加稚气。蜘蛛人疑惑地歪了歪头，少女弯起眼睛，带着笑意问：「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跳楼吧？」 蜘蛛人一时哑口无言，他灵活地翻身落在阳台上。 他下意识扫视了一下环境，连接阳台的落地窗紧闭着，深色的窗帘半阖上，室内阴暗几乎不见光。这户人家——希望眼前这个未成年不包含在内——显然相当习惯在阳台抽烟或大.麻，狭窄的空间裡充斥熏鼻的烟味，地上也满是烟头。 少女侧过头看着他，她苍白的皮肤在落日彩霞下仍然毫无血色，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儘管如此，她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与不满，彷彿她不是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超级英雄」强制固定在栏杆上，而是正在与关係不错的邻居进行一场日常谈天。 对方表露出的从容随性让蜘蛛人觉得自己像个莽撞的屁孩，他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先澄清还是该直接道歉。 少女显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解释道：「我知道我这身...服装看起来有点不妙，但相信我，我刚结束学校的戏剧演出，现在只是想上阳台吹吹风看个夕阳以及......」说到这裡，她用眼神示意掉在地板上的三明治：「至少现在我可以坐在这裡吹冷风吹到饱了。」 「噢！好吧...抱歉，我的错。但为了安全，你还是不该爬上栏杆。你知道的，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是的，」少女再次眯起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顺从地答道，「我下次会再仔细考虑一下。」 直觉告诉蜘蛛人似乎哪裡不太对劲，他却一时半会说不上来，只得在少女无声的眼神要求下，讪讪地把蛛丝扯掉。 少女动作不是很俐落地回到阳台地面，捡起地上的三明治，拍拍沾到的灰尘，然后有些无辜地对蜘蛛人耸耸肩。 「呃...抱歉弄掉了你的三明治——等等那是皇后区的那间三明治吗？天堂街那间！」蜘蛛人一边道歉一边跳上栏杆准备离开，话说着又被三明治给吸引了目光，他非常坚定地对少女说：「我不太熟布鲁克林，但在皇后区的话，德尔马的还是最棒的！」 少女有些意外，但紧接着特别真诚地贊同道：「是啊！这间麵包太多了。」 「嘿！我也这麽认为！」话音未落，蜘蛛人已经随着蛛丝晃了出去，眨眼间跃出少女的视线范围，但嘴巴仍不忘叽叽喳喳：「下次我推荐你......」后半段的话已经模煳在空气中。 强而有力的登场，莫名其妙的退场。 少女脸上的笑意像西边天空的夕阳一样渐渐隐去，蜘蛛人突兀的出现像一道强光，暂时驱散了逐渐逼近的黑暗，但终究，它们又如同滔天的浪潮一样重新席捲而来。 「你不是真的又想着...逃跑吧？克萝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从黑漆漆的室内走出来，以一种过分亲暱的姿态贴近克萝伊的背后，一手撩起她低垂的髮丝，侧头在她的耳旁低语：「以死亡，来逃离我。」 「又或者，」男人伸手取下沾黏在克萝伊手腕上的蛛丝，一脸嫌恶地甩掉，「妳是想寻求那些所谓『超级英雄』的庇护？」 克萝伊背对着男人，一脸厌烦地翻了个大白眼，然后转过身，挥挥手中的看起来跟厨馀没两样的三明治抱怨道：「你对食物的品味实在不怎麽样。」 「我不想被一个到咖啡店只会点热可可的十五岁女孩这麽说。」男人很是不屑地说，同时一把抓过那坨可怜的三明治，随手扔出去。 克萝伊不置可否地撇嘴，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空间。但男人双手撑住栏杆，将克萝伊圈在两臂之间，他弯下腰直视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绿眸，压低声音问：「你爬上栏杆想干什麽？别告诉我只是想...『吹吹风』。」 克萝伊眯起眼，刚开口准备说话就被打断。 「你知道––虽然很荒谬——但说实话，我刚才有一瞬间，非——常非常短的一瞬间，大概也就零点零...五秒吧！」男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右手同时随着语调的起伏挥动着，这使他看起来像个自我陶醉到有些情绪失控的喜剧演员，但作为唯一的观众，克萝伊只觉得窒息。突然，男人又沉下声，用充斥着抑鬱和愤慨的语气喃喃道：「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跟着那个穿着可笑紧身衣的小虫子，永远地离开我。」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克萝伊。 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总是显得过于阴鬱，克萝伊心想，天，我真的好累。 「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吗？」克萝伊皱起脸，模彷男人说话的腔调，「你听起来像个进入更年期过度戏剧化又敏感脆弱的gay。」 「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噢...你是指三明治的事吗？我也觉得直接丢下去有些冲动了...」在看清对方不为所动的表情后，克萝伊放弃继续跟没有幽默感的人开玩笑，她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吧好吧！我以为你听见我跟蜘蛛人的对话了？你明明从头到尾都站在窗边不是吗？这很明显是一场巧合。」 「或许你们有我不知道的暗号，你知道我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小把戏。」 「或许你该把你的想像力拿去写小说？你看那傢伙的蠢样像在说暗号吗？」克萝伊觉得自己脑子要爆炸了，她甚至在想，如果刚才来的不是「社区友善型英雄」蜘蛛人，而是任何一个恶棍溷溷或佣兵该有多好，她可以直接付一笔钱，请对方仁慈地朝她的脑袋顺手开一枪！ 但事实是，她被困在这裡，再一次独自面对这一切，面对这个男人，以及他背后的...。 她无能为力，只能讨好地降低音量说：「克雷夫，我累了。」 或许是克萝伊鬱闷的模样太过有说服力，男人终于收起狐疑的表情，站直身，双手插口袋，带着莫名的自信笑着说：「我想也是。」 ——阴阳怪气的王八蛋！ 克萝伊板着脸，在内心恶狠狠地咒骂。 「我们最好快点，你把我的三明治丢了，而我现在饿了。」克萝伊说完便越过他直接进入屋子。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一片漆黑，但凭着幽微的夜色还是能隐约看见几个人的身影。对克萝伊来说，这既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内，她很清楚克雷夫这个疑心病重的混蛋不可能一个人前来。 「可以麻烦开个灯......这是什麽意思？」话刚说到一半，室内老旧的灯就缓慢地亮了起来。这间老旧公寓让克萝伊相当不耐的其中一点就是它过于老旧的灯泡和电线，每次开灯总得明暗闪烁个三十几秒，堪比风中摇晃的微弱烛光。 然而短短几秒的一明一灭间，足以使克萝伊看清眼前的景象。 五六个黑衣壮汉站在狭小髒乱的客厅，不是很宽敞的屋子顿时更显拥挤。而在克萝伊两步前，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男人面朝下躺在地板上，手脚分别被用两根手指粗的束带紧紧捆着。虽然暂时看不出是否受了伤，但根据克萝伊对他粗浅的了解，这个人会如此温顺地倒在地板上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昏了，要不就是死了——就算是睡着了也会震耳欲聋的打呼声。 克雷夫跟着进入屋内，并发出一声嫌弃的啧声，「这间屋子真令我感到噁心，赶快处理掉，我们晚餐去吃...」 「不！等等！」克萝伊略显激动地打断他，并紧张地对掏出手枪的壮汉摇摇头，她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压抑住心底的恐慌，试图跟克雷夫讲道理：「你抓他做什麽？这完全没有——」 「你不想我杀了他，那你或许不该躲在这间破烂公寓裡。」克雷夫神色冷漠，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巨大冰山，俯瞰着克萝伊的挣扎，「我应该跟你说过，你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开了灯的室内还算明亮，但克萝伊却觉得自己被笼罩在克雷夫浓重的阴影下，一如既往地渺小而无力，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几声粗糙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克萝伊看向地板上蠕动着想起身的男人，一边乱动还一边大骂道：「我操、操.你.妈的王八蛋，电击？老兄，这未免也太没水准了！呸！」 克萝伊用力闭了下眼，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