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你身旁这位美貌女子,是你府上的侍妾吗?” 此话正问出了皇帝最想知道的事情,皇帝也笑笑问:“皇儿,这位是?” “回禀父皇,这是儿臣府上的大夫,前日受了些风寒,此次随儿臣入宫只为照料儿臣的病。” 玉自寒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天如罂的身份,他还是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么长的话。 被提及的天如罂上前,叩拜了皇帝,随即道:“民女为报王爷的救命之恩,愿为王爷鞠躬尽瘁。” “好。日后你便照顾好皇儿的起居饮食。” “民女谨遵。民女自幼是孤儿,承蒙王爷照顾才得以活下来,方才又看到景献王为我家王爷准备精彩的歌舞来庆贺王爷生辰,一时感动,斗胆想以一舞来感谢景献王,望皇上和王爷恩准!” 天如罂说得亲切,皇帝见她如此忠心,甚是安慰,便准了。 天如罂偏头对上玉自寒担忧的眼神,她唇瓣无声地张了张,让他无须担心。 她走到琴师处说了曲子名后,便站在殿中央欲欲起舞。 曲起,舞起。 一身橘色衣裳的女子翩翩起舞,她容貌惊人,身姿曼妙,如一缕温柔的阳光在眼前跳跃。 独特的舞蹈是他们从未见过,矫若游龙,舞姿飘逸,天如罂尤其故意对着一脸痴痴的景献王眉目传笑。 是嗤笑。 可惜沉迷美色的景献王察觉不出她的讥讽。 天如罂跳的只不过是手语之舞,随性而发,自由发挥。 整个大殿恐怕只有玉自寒和玄璜看得懂这舞的真正意思,玄璜是因赤璋不会说话而学的手语,玉自寒则是小时候如歌给过他一本手语画册,所以他学会了。 只是他没想到,天如罂竟也学了,还以为她对这些不会有兴趣。 玉自寒含笑看着天如罂以手语之舞来狂骂景献王无耻、卑鄙、丑人多作怪、不要脸就不要长脸,反正各种难听的粗俗之语通通都骂了,还对景献王竖起中指。 玉自寒再次见识到了天如罂骂人的一流功夫,见她对着景献王骂得起劲,而景献王却像个傻子地无动于衷,还要笑脸迎人被人骂。 着实有趣,玉自寒不禁以手抵唇,笑出了丝丝声音。 发觉到玉自寒笑声的是皇帝,皇帝惊奇,他是第一回见到他的皇儿有这样的真实温暖的笑容,他甚是欣慰。 皇帝招了招身旁的心腹太监,低语:“去查查这名女子的来历,朕要立刻知道。” 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打听,其实打听不怎么难,因为皇帝有安插眼线在静渊王府,所以太监没用多长时间就走回大殿。 “回禀皇上,此女子是突然来了王府,不知来历,但听说此女子与王爷形影不离。” “她叫什么名字?”皇帝拿起酒杯正欲饮一杯,但因听到她的名字而差点打翻了酒杯。 天如罂,天如罂,她居然就是天如罂。玉妃,这一切难道都是你冥冥中安排的吗? “宴会结束,传朕旨意,让静渊王与天如罂到玉院。” 舞终,神清气爽的天如罂走回自己的位置,玉自寒给她递了手帕,她接过手帕擦擦额角薄薄的汗。 “骂完了?”玉自寒低语。 “嗯,我连同你的份,都一起骂了。”天如罂对他甜甜一笑,眼底是满足。 玉自寒不由为她这句话感到高兴。 坐在对面生妒意的景献王就差没把酒杯捏碎,他一杯杯酒水入腹,他一定会得到那个女人。 宴会接下来,不过就是邻国使者与皇帝的虚以为蛇,觥筹交错,好生无聊。 等到许久,宴会才结束,天如罂觉得腰都僵了。他们出了大殿,一个老太监就传了旨意让玉自寒和天如罂一同去玉院。 玉院,玉妃曾居住的院子。再次踏进玉院的天如罂,百感顿生,世事真奇怪,兜兜转转,她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的一花一树,桌椅摆放都没有变,可惜物是人非了。 他们进了屋内,清雅的屋内正中央正摆放着玉妃的灵牌与玉妃的画像,皇帝满脸忧伤与思念地站在一旁。 皇帝屏退其他人,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天如罂心下不安,这皇帝该不会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宫女?她那时就怕人认出,时常带着面纱。 玉自寒同样不安,为何父皇会让天如罂留下,以往这日都是他们二人在这祭拜,说说体己的话。 “皇儿,如罂,你们给玉儿上柱香,她泉下知道你们今日一同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皇帝和蔼道。 天如罂微惊,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她叫什么名字,皇帝此时喊她名字,怕是让人打探过。 见步走步吧,天如罂上前拿了香在烛火处点燃,烟雾缥缈,缓缓而上。 她递给玉自寒香,与他一同祭拜了玉妃娘娘。 见他们祭拜完,皇帝从袖子拿出锦盒,当着他们的面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丝绸,绸上布满了娟秀的字迹。 那熟悉的字迹让天如罂心头一跳。 皇帝轻轻地抚摸着丝绸,缅怀着当年与玉妃的点滴,久久地,他才开口: “皇儿,这是你母妃留下的遗物,朕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今日,正是告诉你的好时机。” 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瞧了天如罂一眼,继续缓缓道:“丝绸上字是你母妃亲手所写,你们可以看看。” 皇帝将丝绸递给了玉自寒,玉自寒接过丝滑轻盈的丝绸,可心底却如压着巨石,沉闷又不安。 丝绸上的字迹确确实实是他母妃的字,他曾翻看过母妃为他抄写的佛经,所以认得。 丝绸上的文字,让玉自寒和天如罂呆若木鸡,久久无法缓神,上面写着: 皇儿,母妃祈愿你看到这丝绸,因为代表着你活得很好,母妃自知没有办法伴你左右,看着你长大成人,你莫要怨母妃,可好? 终将有一日,你会遇到一个叫天如罂的女子,替母妃好好照顾她,若可以,娶她为妻,会是你一生之福。 替母妃带句话给如罂,说一声谢谢。 皇儿,母妃不求你功成名就,只想你平平安安。我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你,可我时日不多了,你要记住,母妃死后亦会一直深爱着你。 绝笔。 丝绸上还渲染着点点血迹,透过血迹能想象当时身怀六甲的玉妃身体虚弱,一边咳着血,一边落泪挥笔。 天如罂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她抬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玉妃画像,画像中的她清丽温柔。 玉妃娘娘,当年,临终时托她照顾玉自寒,原来是想让她以那个身份照顾玉自寒终生。 玉妃临终时恳求又绝望的神情,如今想想都整颗心都揪着。 惊诧表情的玉自寒始终沉默不语,心中如惊涛骇浪,手紧紧地捏着丝绸。 “玉儿,朕知道你母妃心里定是想让你们俩成婚的,这可是她唯一的遗愿,朕要帮她完成。”皇帝看似询问,实则潜藏着不可违逆之意。 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习惯独断。 更主要的是,当年因为他的无能才会让他心爱的玉妃身中剧毒,皇儿残废。他只想用尽一切来弥补。 “父皇,儿臣不愿意。”玉自寒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他眼神充满抗拒。 皇帝凝眉,看向天如罂,天如罂抬头面无表情,沉声:“皇上,民女不愿意。” 当年他为了皇权让玉妃深陷危险,现在这幅独断想要补偿的样子让天如罂很不喜欢。 “放肆!” “你们两个一日未想清楚,就一日留在玉院陪伴玉妃。” 皇帝发怒,一掌拍在桌面,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剑拔弩张,随时要血溅千里的可怖紧张。 玉自寒和天如罂无可畏惧,仍旧那副神情看向皇帝。 久久地,不知道维持多久,皇帝才收敛起所有的怒气,转瞬凄凉与哀伤。 皇帝失望地看向玉自寒,他叹息:“玉儿,你可知,你母妃当时怀有三月身孕的时候,太医就诊出她身中剧毒,若要解毒活命,腹中胎儿必定不保。朕多番劝她,孩儿可以再有,她的性命更为重要。但你母妃宁可忍受剧毒折磨,也要以她的命来换取你的出世。” “你母妃爱你多过她的命,你如今却连她唯一的遗愿都不愿意完成吗?” 皇帝一想到当年,他瞬间就老了数年般沧桑,他摇摇头,满脸悲痛地离开玉院。 玉自寒双目微湿,眼底的抗拒正在瓦解,他看着画像上的玉妃,玉自寒的心渐渐抽疼。 其实这些事情,天如罂早就知道了,她想上前安慰他孤寂又单薄的身影,最终还是忍住了。他这个时候需要静静地思索,考虑,然后……下决定。 趁这个时候,她也坐在椅子上,在深思……接下来错综复杂的百种结果里的利与弊。 二人静静地在玉院,一静坐就是到深夜,今夜的夜空深沉,月被云遮住了,星辰亦躲入云中,微淡的月光强行照耀着无情的皇宫。 沙哑深沉的声音在寂静得可怕的夜里响起,气氛一下子绷紧。 “天如罂,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