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修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羡之诚恳地道：“如今皇帝尚未真正执掌朝政，但心思心思已经外露，令尊就算立下天大的功，也不可能压得住皇帝吧？且不说历史上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光是我们大明，一个接一个地倒台，又有几个宰相被革职？这就是教训！”

“可是家父不同啊。”张敬修刚要开口，却又被陈羡之强势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皇帝也不行。”陈羡之声音沉重，近乎咆哮。

张敬修还从来没看到过陈羡之这么兴奋的样子，顿时被惊到了，连头都不敢抬了，只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所熟悉的陈羡之。

气氛一时凝固。

陈羡之定了定神，故意放慢了语气，但语气依旧诚恳。

“我陈羡之今日能走到这一步，多亏了你们大士子府的令牌，还有令尊大人的推荐，此恩我铭记在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回报，我的真诚与真诚，都是为了令尊大人好。”

“高拱不是很狂妄吗？冯公公是不是很狂妄？但他从来不会违背我的命令，你可知道，他为何如此？你可知道，当初孟冲那么恨我，为什么会投靠我？”

“我掌握了他们很多隐秘，说是掐着他们的脖子也不为过。大家都说我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预卜先知，但现在我要让你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故事。”

“不错，你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与众不同。我以前还在他面前夸过他，说他是大明最好的宰相，可宰相毕竟不是皇帝，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奴才，是个侍奉皇家的奴才，懂了吧？”

张敬修一脸茫然，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支支吾吾地说道：“都怪我没有把大哥的意思转达给你。”

然而，陈羡之的声音已经响了三遍。

“你爹太得意忘形了，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陈羡之一针见血地说道。

张敬修又是一阵沉默，一阵茫然，一阵紧张。

陈羡之叹息一声。

“一开始，我并没有劝过你父皇，让他惩罚你的学生，但是你父皇不听。是的，他赢了，不过，你可以趁机问一句，他是不是很开心？”

“时至今日，全天下人都说他心狠手辣，不顾礼教。他怎么经常走神？这是一种心理负担，懂不懂？”

“还来得及。身为官员，最畏惧的是什么？一个人最怕的就是出风头，一个不好，就会被同僚或者皇帝抓住把柄。”

“谢谢哥。”张敬修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我看在你是我的份上，看在你爹的份上，帮了你一把，要不然，你以为我会闲着？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冒犯别人的事情？对不对？”

张敬修点头：“我理解。”

“我说过，你爹要是不听，我也没办法，人之将死，人之将死，人之将死。陈羡之沉吟片刻，问道，“那么，我让你转告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张敬修双眼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陈羡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好，这绝对是个不好的消息。

张敬修被第一个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听到陈羡之的这句话，更是忐忑不安。

“告诉我，你爹跟你说了什么。我要了解一下你的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张敬修在陈羡之的怂恿下，终于说话了。

“我听我爹说，正德时，整个国家的粮食局只有三万五左右，而现在，这个数字又增加了一倍，达到了八万五左右，这个数字，几乎是整个国家所有官员的总数了。”

粮草的花销虽然比不上官员的花销，但也是一笔巨款。这还只是粮吏，还有秀才。

政府不要钱的给他们买单。

张居正似乎没想过要花那么多钱去培养。

“所以，我爹认为，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处理好，不能心慈手软。自从我爹就任以来，这些年来，已有二千多人被革职，时至今日，仍有人说我爹寡恩薄情，窃取了皇帝的荣光。不过，我爹说了，别人不同意，我们就不能退缩。”

陈羡之认真地听着，忍不住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说错了吗？我不是不同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大哥，你等着。”

“嗯。”

“我爹说了，必须要清理一下。至于那些不愿意学习的蛀虫，那些真正不愿意学习的老学生，都被这一次清理掉了；尤其是那些私人学校，更是如此。”

“严管，没错，就是严管！”陈羡之赞叹道，“而非胡乱禁止，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