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茶南没有想到一进教室柏言就坐在了那里,她还毫无准备,倒是他先开了口。 “你好,我想问一下,学生服务中心在哪?” 柏言一脸真诚,倒是把沈茶南吓了一跳。 “啊,在办公楼那里,应该是五楼,对,是五楼。我可以给你画个地图。”沈茶南说着伸手向柏言要了纸笔,便伏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有红笔吗?” “别的颜色的有吗?”柏言应着要求一一给沈茶南递过去。 “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 黑色的笔歪歪扭扭地画出了主干道,红色的箭头指示了方向,蓝色的笔在一旁空白的地方画出了教学楼五层的内部结构。虽说有些抽象,但是勉强可以看得懂的。 “很好。”柏言将纸折起来,放在了桌角上。 “你要去领校服吗?”沈茶南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多嘴问了一句。 “恩。” “那你带钱了吗?” “没有。” “那我先借给你吧,我们校服钱之前都统一收过了,你去拿校服肯定要钱的。” “好。”柏言说着扯过了一张纸。等沈茶南从兜里掏出200块钱的时候,柏言正好停笔。 一手交钱一手交纸。 纸上流畅隽永地写着几个大字: 2013年9月9日,柏言欠沈茶南200元 “你不用写欠条的。”沈茶南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反正我们是同桌嘛。” 柏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就继续低头收拾着桌子了。沈茶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最后那句话,它听起来暧昧又讨好。她将手中的欠条折了折,压在了课本底下。 整整三天,沈茶南都十分纠结,她的同桌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她有丁点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柏言一直都不冷不热的沉默着,偶尔也会有问答,但都是分寸刚好的礼貌。 “怎么样,尴尬不尴尬?”主任抱着刚接满水的杯子,一脸八卦。 “他好像根本都不记得我。” “谁呀?”赵佳清完全没搞懂状况。 “哎呀,回去再跟详说。他不记得你了?” “恩,完全没有提起那回事儿,搞得我都怀疑自己记错了。” 赵佳清越听越懵,索性不说话只是并排安静的听着。主任听完沈茶南的疑惑,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大力地打了她屁股一下,疼的沈茶南嗷嗷直叫。 “干嘛啊你?疼死我了!” “看来你没记错啊,确实是摔跤了。” “当然摔跤了啊,疼了我好几天了都。” “哎,同学等一下。” 沈茶南揉屁股的手被拉住,她本能地停下了脚。 “能帮我把这个带个柏言同学吗?”是在教室门口站着的高挑又漂亮的女生。 “哦,好。” “给他就可以了,他知道我是谁的。” 沈茶南看着手里的巧克力愣在原地,那个女生温柔的笑脸早已消失在了一班门口,她觉得心中有些神秘的东西在消失,变得一文不值。给他就好了,他知道我是谁。这句话在沈茶南耳朵里不停地爆炸,这是亲近又有底气的一句话。 “这女的好像是晚会主持人,你同桌可以啊!闷不吭声的,第一天就勾搭上人家啦。” “谁知道的。” 柏言正在桌子上支着脑袋做数学题,还并未发觉一路上被人指点的沈茶南走了过来。 “那个,刚才有个女生让我给你的。” 柏言不解地看了沈茶南一眼,他皱着眉头,仿佛沈茶南手里的是颗□□,还是卖相不好的那种。 “谁给你的?” “没说名字,她说给你你就知道了。” “好像是一班的,军训晚会那天的女主持,个子高高长得很好看的那一个。”主任连忙回头,但柏言不耐烦的表情让她随即又识趣的转过身去。 柏言感受到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他没再说话,便把盒子放进桌洞里了。 “以后再有人给你这种东西,你就直接拒绝。”柏言认真地翻着手里的练习册,仿佛他不是在跟沈茶南而是在跟练习册说话一样。 “还是你自己拒绝吧,我跟人家又不熟。”沈茶南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她的同桌也沉默的莫名其妙的。 她觉得自己的旁边就好像是坐了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好看是好看,就是又冷又硌手。 下课铃响了。 语文老师拍了拍讲桌上的一摞作业本,抬头示意沈茶南过去。 “等把作业送到我办公室,那个新办公室,四楼一转角那个,知道吧?” “恩。” “对,郑跃,”语文老师扯着嗓子朝班里喊,“你也给我来办公室一趟”。 正在和袁明互相搂着脖子的郑跃显然被吓了一跳,他像只受惊的马似的,惊慌地回过了头。 “干什么好事了你。”袁明没好笑得打了下他屁股。 郑跃没理,向外快跑了几步。 “我没干什么吧,语文老师找我干嘛?” “我怎么知道。帮我抱点本子,沉死了,没点眼力见。”沈茶南将大半的本子都甩给了郑跃,她甩了甩右手,朝走廊拐角处的徐莎莎抛了个媚眼。 “我去,不会是我没写作业,被她发现了吧!” “不是吧,那怎么办?”沈茶南眉毛都拧到了一起,“那她肯定也要找我了”。 “哎。”郑跃在办公室门口拽住了沈茶南,把她拉到了角落,“要是一会儿语文老师说作业的事,你就说你不知道,就说我确实交给你了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应付”。 “那你怎么办?” “好说,我随便编个理由就行,”郑跃将手里的本子还给沈茶南,又理了理衣角,临进去还不忘嘲讽她一番,“我脑子转得快,不跟你一样”。 沈茶南还没来得及反击,郑跃就打开了门。 “报告。” “报告。” “好,把本子放这儿就行,你先走吧。” “好。”沈茶南给郑跃递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慌张地退了出来。 大课间走廊上的人明显要比其他课间的人多,女厕所都快排到了门外。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沈茶南看见了柏言正和那个女生面对面站着,他们递过了什么东西,被来往的同学挡住了。 “郑跃去办公室干嘛了?” “啊?可能是因为作业,他没交,”沈茶南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尹慧,“怎么了?” “噢,没事,就问问。” 就问问。沈茶南没有在意,她的目光一直都在教室后门柏言和那个女生站过的地方。沈茶南后来知道了,她叫江若菲。 艺术特长生,副校长的亲戚,从小漂亮,骄傲的天鹅。沈茶南这几天有意无意从别人口中捕捉到有关江若菲的消息,然后在暗地里和自己作比较。很显然,她输的体无完肤。 因为是大课间,班里的同学都显得异常活跃,三五成堆的凑在了一起。只有柏言笔直地坐在位子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个你吃吧,我不吃甜。”柏言从桌洞里掏出了那盒巧克力,一脸诚恳地放在了沈茶南的课桌上。 “这是别人给你的礼物,我不能要!”沈茶南有些生气。 “我付过钱了。” “刚刚?”沈茶南有些反应过来了,“那样很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无功不受禄,算清楚一点很好。” 沈茶南对江若菲的情感突然由刚刚的嫉妒转变为同情。满怀真挚情感送的礼物,变成了明算账公式两边的可怜数字。沈茶南瞬间在脑袋里脑补出了江若菲暗自神伤的楚楚动人的表情,她用力地在脑子里朝柏言的人偶踢了两脚,算是为女同胞报仇。 “那我也不能要,无功不受禄!”沈茶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就当做对你摔跤的慰问好了。” “恩?” 柏言平静地翻着练习册子。 “不是你吗?在办公室里摔得那么有艺术水准,我还以为你进行什么艺术表演呢。” 阴天让教室早早的变得昏黄阴暗,柏言从书缝中瞥去,沈茶南红了半边脸,像是被太阳咬了一口。她悄悄地将巧克力放进了桌洞,然后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故作镇定的找出了数学课本。 “忘了吧,摔跤的不是我。”沈茶南咬着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