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变得嘈杂,莺丸也注意到了有人在交头接耳,他定睛一看,除了和泉守兼定……还有另外五个家伙跟着,大典太光世,石切丸,同田贯正国,宗三左文字,殿后的那个是……小狐丸,他也面无表情的随着那群人走了过来,这浩浩荡荡的六人部队是要干嘛? 和泉守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他开门见山的对婶婶说:“阿路基,莺丸被困在这的事,现在本丸上下全都已知晓,唉……作为下属,实在不便对你的私事发表意见,况且事已至此,就算我们想插手,也为时已晚……但是,因为情感纠葛,就把我的同僚用些怪力乱神的手法囚禁在此,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错的。” 这家伙,臭屁到如此地步……一来就评判我的做法?婶婶听了,不禁嘴角抽搐……真的如同以往一样,和泉守就喜欢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然而,心底又深知他说的对,莺丸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要忍受如此待遇?自己并未秉公行事,而是为了私情,因为她的私心,才想将他留在身边……所以她才要尽力挽回这局面,才会那么心焦要先解决小狐丸的心结。 “今日刚好得空,于是和平野一起去找小狐丸问清了情况……这事儿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他们四个作为本丸所有弟兄的代表,和我一起前来探望莺丸,顺便尝试下能不能由我们自行解除这刻印。” 看到眼前这帅气的黑发男人,对本丸依然抱有一颗赤诚关切的心,婶婶不禁感到万分欣慰……上回拜托他多多帮助平野,他果然记在心里,若是本丸人人都像他这样该多好,自己也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劳心劳力。 “和泉守……你总是知道帮我分忧,总是不怕麻烦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辛苦你了。”尽管挨了这下属的批评,婶婶却依然表达了感激,若不是众人在场,她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好谢谢他,“你们几个也进来吧,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政府规定,大家聚在一起议一议才是要紧。” 只是……听到刻印二字,莺丸不禁心里一惊……他本以为小狐丸施展的是他自带的奇怪法术,毕竟他那次说,因有神性,知道很多其他付丧神不知道的事……但如果是刻印的话……心里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身为刀剑,哪怕再懵懂,对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奇怪的现象,竟能解释的通了。 大家依次进屋,围坐在一起,莺丸叹了口气说:“为了我的事,你们至于么,搞这么大阵仗干嘛……我可提前警告你们,要是谁敢为了这事哭鼻子,我马上请他出去,上次大包平一来就哭,我再不许他进这个门,受不了这种情绪化的人。” “莺丸……他们都关心你呢,你这样傲娇做什么?”婶婶好意提点他道,随后,她又望向和泉守,“你们都研究了什么,给我说说吧。” 此时,宗三倒是插起话来,以他一贯哀怨的语气,幽幽的说道:“和泉守难得来找我……我只觉得茫然,但他一提到阿路基与莺丸,我立马就知道他的来意,就算小狐丸不对我们坦白,我也多少猜得到莺丸被困在这的原因,因为我就是这本丸唯一……不,现在也许是唯二有刻印的付丧神,莺丸,你能让我看一下你被刻印之处么……” 这时,莺丸只是诧异摇摇头,“不,小狐丸没和你们说清楚?……那东西,如果说是刻印的话……即不在我的人类身体上,也不在本体刀上,而是……在她身上。”,说着,他指了指婶婶的方向。 众人听到这句话,竟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把用于付丧神的刻印,放置于人类的身体,婶婶竟然还能承受的住,并活着回到本丸,这应该说是奇迹吗?就算身为刀剑,做刀的经验个个都是百年千年了去,他们这几人还从未听说过此事。 带着些许同情的眼神,宗三看了婶婶一眼,他又说:“阿路基……可否让我看下刻印,若与我的类似,则可证明的确是那束缚他人之物。” 婶婶不禁纠结……自己那处“纹身”,且不说放置于左胸之上,并不适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几位男子查看,更不要提……若是被莺丸见到那图案,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心理冲击,不得而知。 莺丸现在精神尚佳,还很有元气……但被长期囚禁,时间久了心态总会产生变化,那天他竟不顾自尊,以卑微姿态恳求自己不让小狐丸伤害他,婶婶想到就是心痛,尽管他知道自己很受宠爱,除了要过一个极守,就再没有依仗这个身份,对她提过任何要求。他唯一一次求她,竟然是因为这种事……当时如果看着他的眼睛,婶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那么对他。莺丸不是不会伤心崩溃,只是还未到那个地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此刻她只想对他好好保护,实在不愿再有什么打击到他。 “宗三……我那刻印位于私密部位,不想被众人看到,你一人跟我到后房来。”说着,婶婶领着宗三来到这处寝室的后房……最近外间人来人往,再加上莺丸又开始长住此处,她已将原本自己的家私杂物,一并般到这平时无人居住,空置的里间来。 站在一堆原本放于外屋的靠垫当中,婶婶解开连衣裙上身的扣子……暴露出自己雪白无暇的胸口,和那恐怖吓人的图案……还好,她今日穿了文胸,若像以往那样穿着巫女服,这样敞胸露怀,可就一览无余了……被宗三看了自己的裸体,也不禁叫人尴尬。 见了那“纹身”,宗三平日毫无波澜的异色双目,竟是微微一瞪……他伸出纤细手指,轻轻碰触了刻印所在的位置,尽管婶婶并未觉得任何异样,但眼前的粉发男人,却面色愈加阴沉。 “莺丸的刀纹……么。” 轻捻手中佛珠,宗三口中振振有词诵经一番,才将心情平复下来,“阿路基……我可确认,您身上这异物,是刻印无误……只不过,这刻印的法力如此惊人,并不像我们付丧神所能创造之物……反倒像出自灵力强大的人类之手,就如同当初束缚我那魔王一般……” 宗三所说的魔王,就是他的前主,织田信长公……这位不可一世的人物,将宗三本体刻上自己的铭文,而这铭文化为刻印,永生永世留在了这把打刀的身上,他将永远与信长的灵魂相伴纠葛,直到这世界消亡的那一天……婶婶一直喜欢同情宗三,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背负了类似的命运,如果……莺丸因为某种原因,先于自己一步离开人世,她将会怎样?也会变的这么自怜自哀,一辈子沉溺在对他的思念中吗?多么幸运……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并不像刀剑…… 回到外间后,宗三对众人颔首……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的确是刻印没错,只不过……小狐丸,这刻印真是你所创?我对此表示怀疑,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本事……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付丧神能无中生有的东西。” 冷淡的望了宗三一眼,小狐丸一言不发……一副随便你们怎么表演,我就静静不说话的表情。婶婶看了,不禁更加忧虑……他真的封闭了自我,竟连同僚的质问,也不再回答。 “不管什么刻印不刻印的……既然现在是放置于人类的身体之上,就和病痛灾祸一般,让大典太和石切丸先驱散看看吧。”和泉守说道,虽然他永远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但现在这局面……他其实不报太大期望,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尝试一下,努力过了没有结果,总比不努力直接认输的好。 “祛除灾祸,净化污秽。” 性情温和的神官石切丸,手持御币,对着婶婶和莺丸跳了一套他驱魔的舞蹈仪式……婶婶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效果,自己曾长了一个青春痘,这位仁兄就很好事的前来帮忙驱散,结果越帮越忙,几天后竟又多生了几个出来。连青春痘也无法立即除掉,法力强大的刻印又怎可能跳个舞就没了……婶婶低头看了自己胸口,那东西果然还在原来的地方,丝毫没改变分毫。 “虽然没有什么用,但你有这份心,我很感激。”婶婶对石切丸温柔笑道,说着还不忘扯了扯自己身边的莺发男人,让他也对这位大太刀说谢谢……莺丸一脸鄙夷的神色,想必是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这事能成功。 这时……大典太也走了过来,莺丸一见到他,竟是马上躲在婶婶身后,忙不迭的叫道:“你别让这个人靠近我,我看到他这张丧气面孔就浑身不自在……” 众人见了莺丸的反应,只有忍笑……大家都知道,种田的时候专职驱鸟的大典太,和本丸的几位鸟太刀非常不对付……平日搞事不断的鹤丸见了他都躲着走,莺丸也非常怵他,就连新来的“父上”小乌丸,也是对大典太尽量回避。婶婶轻轻拍了莺丸的手,说道:“安啦……他不是来招惹你的,是为了帮忙,你别怕。” 一向低气压的大典太,见了莺丸对自己这种反应,大概是已经习惯被鸟太刀当做假想敌的缘故,也没摆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一贯冷淡的态度,把本体刀往婶婶的方向一递:“喂,你……收下吧,曾有人把我放在床头,身上的重病不治而愈,虽然不知能否对你的刻印有效,不过试个几天也无妨。” 几位刀剑男士在此又继续七嘴八舌寒暄片刻后,终于,到了大家离开的时候,临走前,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的同田贯正国,对婶婶说道:“身为刀剑,要是不能上战场,就毫无意义……以往每日目睹那家伙与大包平手合,最近见不到,竟还挺挂念他,我知道莺丸不喜杀戮,但作为一把刀,一直不被使用,可是会生锈的!我们现在已是99%的人,但维系付丧神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的根基,却依然是那1%刀的缘故,早些解决这问题,让他与我一同出战才是要紧。” “是的……你说的对。”婶婶回答道。 竟连同田贯正国这看似粗犷的汉子,都能明白的道理……婶婶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忧心忡忡的望了莺丸一眼……虽然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和同田贯说话,对同僚的这份关心表达了感谢,但她真的很担心他……刻印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从未对自己表露过,唉,她只气自己分身乏术,若是一个自己专心去解决小狐丸的问题,另一个自己好好在本丸陪伴他,不让他胡思乱想该多好。 终于……待众人离开后,这房间不再热闹,只剩下最后的三人。 “小狐丸……刚才他们几个说的话你已听到,所做的事你也看到……现在莺丸落到这个处境,是我与你一手造的孽,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你要帮我,这刻印究竟怎么回事?是你自己所创,还是假他人之手,你老实告诉我。” 收敛起往日对待爱人的温和态度,婶婶严肃的看着小狐丸,白发的男人依然平静回道:“你就算知道这些细枝末节又有什么用?重点是刻印一旦放置就无法收回……你看看宗三,他就是现成的例子,几百年过去,刻印消失了吗?他又能否忘的了前主?当初是你答应了我,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只要是人做的事,就有可能犯错……哪怕是刻印,我坚信也有收回的可能,宗三无法改变命运是因为尘埃落定,信长死去多年,而我还没死呐。”走近小狐丸跟前,婶婶望着他深红的眼睛……尽管自己有灵力,却依然看不透他的内心,“只要你对我坦白,将你要做这件事的真正缘由告诉我,我一定有办法化解……我知道你一直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小狐丸只是怔怔的回望着她,并不说话……他已心如死水,绝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秘密,但凡开口,他只可能扯谎,一次次这样骗自己心爱的人,徒增负罪感罢了。 “不说是么……我也知道,问你多次,你都回避我的问题。” 婶婶板起面孔,继续厉色说道:“你也清楚的很,当得知莺丸骗我时……我是如何做的,我亲自去查明了情况,虽然不像你们刀剑男士那么聪明强力,不过我自有我的手段……等我自行查出你隐瞒了什么,对你不会像现在这样客气,连莺丸我都下的了手管教,我也会不留情面的惩罚你,就像当初你背着我和鹤丸打赌一样,两个月前的事,你不会现在就忘记了吧。” 听了她这番话,小狐丸竟是笑出声来,“随便你怎么做,来软的来硬的也罢……我都无所谓,你去查就是,我还是那句话,就算被你查出什么,也无法改变现在的事实,我的目的已达到……看着那家伙天天被囚禁在此,就让我畅快不已,主上,你也该感谢我,若不是我插手此事,你以为那家伙现在会对你这般百依百顺?你没发现他思想转变快的惊人?没这刻印,他还不知怎么与你作对……说不定早就成了关不住的野鸟,飞到他处去了。” “小狐丸!”听到这番话,莺丸忍不住喝止了他,想到那日婶婶彻夜对自己倾诉真情,才终于明白自己对她有多重要,让他们回复了原本的和谐相处,到了小狐丸的口中,就变成了他的刻印的功劳……本想据理力争,但一想到他上次告诫自己最好别逞强,只得尽力压抑情绪,对他平静说道,“……你的话很不像样,你对我无半点尊重也罢了,但对她……不可如此。” “被关在这几天……连过去那为主逞英雄的嘴脸也恢复了么,不错,看来她毕竟是没白养你这只鸟,没白白为你流了那么多眼泪。”小狐丸针尖对麦芒,毫不示弱的回道。 “好了好了!都闭嘴,我不会再允许你们像以往那样,你一句我一句唇枪舌剑。”婶婶站起身来,立于两位刀男当中,“我马上要离开本丸……这几天也不会时时呆在这里,为了你的事,小狐丸,我一定会去查个清楚。以往我还曾拜托你照顾莺丸,现在只觉得十分后悔……这种事对你来说极其勉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拜托你做任何事,尤其与莺丸有关的,我马上把其他人叫来,你再不必陪着他…… 小狐丸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现在时常来这……并不是因为你拜托我才这么做,我刚才也说了,我就喜欢看莺丸苦闷的样子……而且我还没看够呢,不管你叫谁来陪侍,我都想呆在这儿,你总不能连我这点自由也要剥夺?我可没有像这家伙一样,口口声声要离开本丸,离开你。” “行行,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你啊,原来我说你时,只是闷头不响,现在变得伶牙俐齿,竟连我也辩不过你……。”婶婶气闷的说道,“我这就去叫平野过来,有他在,我想你也不会对莺丸放肆到什么地步……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随意欺负他!我现在严禁你两发生冲突,谁带头惹事我刀解谁!都给我听明白了吗!” 待婶婶传送回现世后……小狐丸只是沉默的抱膝坐着,一声不吭,他并没有像自己刚刚说的那样,“看着莺丸被囚禁就畅快不已”,反而露出颓丧无助的表情……婶婶一离开,他就卸下了自己的伪装吗? 莺丸坐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暗暗吃惊……为何他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昔日那个矫健灵动的狐狸在哪?他真的变了……竟忍不住同情起他来。 “小狐丸……你还好吧?”莺丸小声问道。 “谢谢你的关心,我好的很……能吃能睡,还能飘花呢,你有空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她……多让她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不好吗?”白发男人一副疲倦的模样,闭着眼睛说道。 只要主上的心思放在你身上……她就不会再如此介意我的问题,放过我吧……为何就是要去追查我的秘密,且不提未必追查的到,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那件事对我伤害早已造成,她又能做些什么去弥补?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隐瞒的事告诉她,不管那是什么……她绝对能查的到,你不可能一直瞒她。”莺丸诚恳的劝说道,“你我都很清楚她的能量……她可不是什么寻常女人。” 见对方毫无反应,莺丸又继续说道:“或者……你告诉我也可以,秘密一直藏在心中,难免憋闷,你就把我当做你的树洞,说出来不好么,我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告诉阿路基,我守口如瓶,不像鹤丸与陆奥守那般八卦,你应该清楚的很。” 虽然知道对方是出于好心劝慰自己,但小狐丸竟一下子来了火气……你这家伙,在这种时候装什么好人,若不是因为要保护你,那种事情怎么会发生?不提这茬也罢了,一提就是一肚子的怨恨痛苦无处发泄……那件事我最不可能对其倾诉的人就是你!我又怎会让你看我的笑话? 越看这家伙那张无辜的脸,那关切看着自己的模样,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莺丸,我不需要你对我施舍无聊的好意,对他……竟又生了几分报复的念头。 “鹤丸今早回屋碰见我……和他闲聊时,他说你昨夜莫名不适,对吗?你突然头疼,恶心想吐?”小狐丸忽然问道。 莺丸点点头:“的确如此……你知道缘由?和那刻印相关?” “也许吧……”说着,小狐丸竟顺着榻榻米爬到莺丸跟前,对他悄声耳语道,“你头疼恶心那时候,我正和她巫山云雨……大概是那刻印排斥我,不喜我侵犯她,便迁怒与你……毕竟与她绑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你…………” 再也想不到能从小狐丸的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莺丸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诧异的望着眼前的白发男人,他看起来即熟悉又陌生,这真的是小狐丸? “所以……你最好别装好人,别再管我的闲事,你要是继续惹的我烦躁,我就在这个房间,当着你的面和她做,我倒想亲眼看看那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会让你头疼到什么地步,会让你痛苦到崩溃吗?谁知道呢,无论如何,看到你受苦总是让我畅快,真是好奇……你会有怎样的反应。” 尽管他说话的口吻即不激动也不愤怒,并不像那次威胁自己般强势,只是娓娓道来的语气……但莺丸还是听了浑身寒毛直立,小狐丸曾说,要让你一想到我的名字就害怕的发抖……很好,他就快要做到这一点,如果他真的把这个威胁兑现的话。 仅仅在脑海里想象了那副画面,小狐丸与她裸身相拥的场景……莺丸就有一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咽喉里瞬间有一种异物感,让他想把吃下去的早饭统统吐出来。 竟然……真的是这样?只要被刻印绑定的一方,与别人交欢,另一方就要承受这样可怕的副作用?创造这刻印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小狐丸,这个天才真的是你吗? “你这疯狂的狐狸,你已病入膏肓了……。” 重重靠在身后的墙上,莺丸喃喃说道,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已不可能帮助到这位同僚…… 除了你,阿路基…… 你赶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离开本丸,婶婶独自一人再次来到管理中心的那幢大楼,她径直去了六层前台,对工作人员说明要见安保中心的主管……就是在听证会上,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黑框眼镜中年男人,为了小狐丸,她一定要见到那人,因为她要知道自己的四位刀剑男士,在这里住了一周的所有情况。 在主管的办公室门前,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繁忙,她坐着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轮到那个中年男人有空见自己一面。 “哦?怎么是你?找我有什么事?”黑框眼镜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中,他稍稍抬头,从镜片与鼻梁的缝隙中看了婶婶一眼,又继续忙他的工作。 “主管,两个月前,我的人在这拘留所关了一周,你还记得吧?”婶婶平静问道。 “记得。怎么了?”放下那堆文件,黑框眼镜不耐烦的问道,“你这爱闯祸的小丫头,怎么又为那四个付丧神来找我的麻烦?有什么话快说。” “他们几个回到本丸后,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变得不大听我的话,整日怪怪的,我猜测……应该是在这遭遇了什么变故导致,能否请你把拘留所那几日的监控录像给我看一下,我知道,他们在这里的生活起居24小时全程有记录——” 还未等到婶婶把话说完,黑框眼镜就重重敲了敲办公桌,大声说道:“喂,你搞搞清楚,我们的视频资料岂能随便给你这个审神者看,就连司法部门要查阅,还得拿着搜查令过来……什么不大对劲,当时那几个人不是给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了吗?在这里给他们检查了生理和心理状况,都没什么毛病嘛,你们这些和刀男谈恋爱的,就是喜欢神经过敏……付丧神奇怪那不是很正常,他们又不是人,拿这种事来烦我,真有你的,没见我忙成什么样子。” 婶婶听了黑框眼镜的话,简直气到爆炸……你那群吃饭不干活的手下,混进了毒贩你都不知道,还完好无损,完好无损你个大头鬼,那来路不明的外国女人装成个文艺女青年的样子,再偷偷用毒[马赛克]品引诱我的莺丸,在他之前还不知道害了多少其他的刀男……要不是我化身黑暗正义,帮你铲除了那女人,她到现在还在这儿害人哩……只不过因为我带着平野偷偷潜伏来这里,做的也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才没办法在这直说罢了,莺丸和那女的聊天录音还在我手机里存着,不然分分钟把证据给你听听看啊你这官僚的混蛋! 深知不能与这个主管来硬的,那次听证会上与他呛声,这家伙就要把自己铐起来关小黑屋……惹毛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婶婶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五个厚实大信封,再用桌面上一叠文件包了……递给那中年男人,尽量和颜悦色的对他说:“帮帮忙吧,主管,只是看看录像而已,我又不做别的什么,不会给你添麻烦。” 黑框眼镜微微打开文件一看,再猛的合上……他紧皱眉头,又重重敲了办公桌说道:“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就搞这种不正之风,跟谁学的?当初你说要帮我们付被你打伤那员工的医疗费,我们都没要,谁要你的好处?拿我当什么了?收了你的贿赂,回头你把我一举报,我的乌纱帽还要不要?走吧走吧,和你这种小孩子没话好说。” 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婶婶只好悻悻的离开管理中心。 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闲逛,她烦闷的忍不住又抽起烟来……真的,她真的讨厌这种中年官僚男人,极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个个都是说的一套做的一套,什么不正之风,不过是嫌钱少罢了……这世界上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除了爱和健康,钱可以买到一切。 她也不是不可以孤注一掷,把自己现在名下所有资产拿出来“赞助”给管理中心,换个字眼就变得名正言顺,倒不信了,还打动不了这些贪心的高层?……但是那样以后该怎么办,她还要为本丸几十个刀男的日后打算……那点家底实在动不得,风险太大,不能这么做。 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联系人目录,她找到一个回国后就再也没有拨通过的号码……那个男人的号码。 父亲的手机号码。 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那男人就会出现,会带着她需要的任何数目的钱出现,但是,自己今后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也清楚的很。 然而,现实是……她需要这个男人,需要他的帮助,一股重重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如果可能的话,她一辈子都不想认识这男人,这个在不知不觉中加速了自己堕落的人……可是,她又离不开他,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由奢入俭难……就算她自己甘于清贫,每天吃三顿沙县小吃就满足,随便买点毫无质感的网络爆款衣服穿穿,她可舍不得小狐丸和莺丸跟着自己过那种日子。 为何当初就抛下了那个自己投入了许多心血的工作室?她并不是工作室的主创,仅仅读了两年服设,学艺不精的她只是个助手,但她之所以能在那工作,当然是父亲“赞助”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资金进去,要是还在那里呆着,至少自己还能有些靠谱的收入……若是现在回去,他们还会接纳我吗? 终于……按下那个电话号码,她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接听。 几秒钟后,那男人接了电话……看到自己主动和他联系,他一定很高兴吧。 “爸……你还在这吗?回国了没?” 他马上说了还没回去,还留在这城市……嘛,就算已离开,得知女儿有了想要见他的意思,他也会说没走吧,反正乘个飞机过来快得很,就那么回事。 “我想见你……” 和他约了时间地点,婶婶便挂了电话。 之前瞒着那男人的所有事,也终于到了向他坦白的日子。 三天后,当父亲从管理中心大楼出来之时,婶婶已坐在停车场他的车里候着他。 一天前与那男人约在酒店碰了面……许久没有见到女儿,他相当关切,连连说她气色不好……问她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婶婶只得迅速找了其他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要让父亲知道自己是为了与那两个刀男的儿女私情,才把身体搞成这幅德行,还不知他会怎样暴跳如雷,绝不可能为了他们帮自己这个忙。 “怎么样,搞定那主管了吗?”只是装作不在意的随口一问,其实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毕竟这事儿她不方便跟着父亲与一帮中年男人去交涉,等待的时候总是让人心焦。 进了车里,那男人望着自己的女儿淡然一笑:“说的如此难听,这叫双方互惠互利的合作,我请他们几个高层吃了饭开了洽谈会,给他们捐了一笔款,用于帮助政府部门运作,大家都开心……让你看看监控录像这种小事连提都不用在台面上提及,今后你没事的时候直接去就可以,他们不敢再为难你。” “谢了……”婶婶小声说道,“这次一定又花了你不少钱,捐款给政府机关什么的……少了他们绝对不会看的上眼。” “你是我女儿,无需言谢,你需要的东西……我哪样没有满足过你,既然你现在这里就职,我帮你上下打点,也是应该。”中年男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要不是你一直瞒着我,我早会来这里帮你疏通关系,还会等到现在,还会等到你闯了那些祸才来?说到你的事迹,那些高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竟敢开枪伤人?我让你学会使用枪械,是为了与你一起去山里猎鹿,不是让你去打人!……你啊,尽害的我在那,一边塞钱给他们,一边还要和他们赔笑脸。” 听到这话,婶婶不禁羞红了脸,不知那些高层如何在父亲面前吐槽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沉默不语。 “我一直觉得……你这孩子生错了性别,你的那股蛮劲儿和胆量,十分像我……所以在你那些兄弟姊妹当中,我也特别对你中意,你要是我儿子,我更不知多宝贝你,一定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从小就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受最好的教育,只可惜……唉,不过现在看来,是女儿也不错,至少比儿子省心,以你现在的性子,若是男人,更不知要闯多少祸让我收拾。” 听了父亲这番话,婶婶反而讥讽一笑说道:“倘若我从小就跟在你身边,一定被你养成废人,就和我那几个哥哥姊姊一样,无欲无求,或者宅在家里整日电脑游戏,或者跑去西臧那种地方追求‘心灵的净化’,怎可能是现在的性格,你之所以喜欢我……还不是因为我从小没被你荼毒,保留了我天然的欲望和野性哩。” 是啊……我就是一个野性的女人,所以在我手里,才养出了一对野狐野鸟,他们变成现在的样子……与我脱不了干系。 “野性么……”中年男人听了,也笑出声来,“的确如此……我本以为你在工作的地方交了男朋友,没想到竟是两个……我听你母亲说,她见过一个白发的高个子帅哥,你对她正式介绍过,除了那位白发的?还有谁?是不是一位健气的黑发小伙子?上次前来探病,你死活不见我,我便去你那儿坐了坐,正巧遇见那位借住的友人。” 天杀的管理中心高层,把这事也和那男人说……到底是想怎样?婶婶不禁汗颜,可是,看父亲的表情,好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钱人的价值观果然异于常人……大概觉得女儿像自己一样魅力无穷,才可有多个交往对象。 只是被父亲问到这种问题,又不得不回答……当面和这男人交流,她从不对他隐瞒任何事,因为她深知,自己没有瞒过去的可能,他城府极深,对他扯谎只是给自己挖坑跳而已,毫无必要。 “不,不是他……是一个喜欢喝茶,又喜欢养猫的男人。”她平静的说道,尽力掩饰心中的不安。 “哦……我原本以为你只钟情夺人眼球的张扬美男子,竟想不到你也喜欢安静文雅的……难怪你突然变的沉迷茶道,是受他影响么。”中年男人若有所思的说,“安佶的白茶园,也是你为了他收下吧?……不用紧张,送你的东西,你如何处置都好,我不会过问,连这点器量都没有,我也不会有今天的身家。若论在情场上花的金钱心力,我比你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是我的女儿,你这样像我豪爽,我只会开心。” 喜欢喝茶喜欢养猫便是安静的类型么……人的刻板印象还真是根深蒂固的可怕,所以第一次遇见鹤丸,婶婶看到他那清冷瘦削的模样,本以为是个温文的贵公子,没想到一来就是恶作剧吓唬自己,简直大跌眼镜;再后来,见了三日月,想着这次总该是个真正的高雅贵族,结果他一开口,就是各种荤段子……这些付丧神真的是很有意思,所以,莺丸这个人怎么也不能简单的归类到“安静文雅”的类型中去。 想到这儿……她扭过头,轻叹了口气。父亲啊,这叫是你没有见过我的莺丸,你但凡与他打过照面,直面了他那种既随便又自我的大爷模样,再见识了他打架撩妹的德行,就会明白他与我的相处模式,极其类似我与你……我宠爱他,他与我作对,你宠爱我,我也压根不听你的话,你就绝对不会得出如此结论。 见到婶婶并不说话,中年男人又继续说道:“我深知你不喜欢我对你说教……但是,我还是必须要说。玩儿归玩儿,我曾对你嘱咐过的,该做还是得要去做,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血?为了让你看个监控录像,就那种数目的支票开出去?你是我的女儿,不可以没有后代,我叫你结婚,也是希望你以体面的方式生下孩子,不要像你妈妈这样,连个名分都没有……只要你愿意,我这边大把优秀的年轻男士可以安排与你见面,都是名校毕业的世家子弟。” “什么嘛……”听了这番话,婶婶心里果然觉得厌烦,“那种人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还不都是冲着你的钱来……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中年男人揉了揉眉骨,显得十分疲惫,很显然,这种话题他已和自己的女儿讨论过多次,而每次都没有结果,他继续解释道:“我早和你说过……在人际关系上,不可奢望得到一切,你必须有所取舍。我们爱的是一些人 ,与之结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些人。你以为我和妻子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利益关系结合,名存实亡的夫妻罢了……” “关于你的那些男性友人……自从我见过暂住你那儿的陆奥守后,也自行查找了他们的资料,并不是一般人类,只是政府用于某种特殊任务的克[马赛克]隆人,政府将他们设计的完美无缺,人见人爱,是为了让你这样的年轻人沉溺其中无法脱身,忘记现实世界,全心全意投入那个秘密工作……你是个明白人,会想不到这点?会识破不了政府的用意?记住,他们就算再完美,也只是被设计出的程式,并不是真的人,不能给你家庭,不能给你孩子……也就意味着,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家庭需要孩子来维系……当年我不知你母亲怀了你,所以才与她断了联系,可一旦得知她生下我的骨肉,我马上不远千里来寻她,重新与她相聚,这就是孩子对于家庭,对于个人的意义。” “我对你说这些话,不是让你立即与你的男友分手……而是让你做个取舍,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再说的直白点,你就算结了婚,也一样可以继续与他们来往……重要的是你必须有孩子,明白吗?这些话我对你苦口婆心数遍,你再好好想想。若是在美国的时候,你就早早结婚生子,有了牵挂,哪怕暂时不读书,也不一定被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去……沾染上那种东西,还弄的自己差点小命不保,你这孩子也的确是野性难驯。” 听完父亲这番话,婶婶只是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被这男人逼着自己做出人生中最重要选择的那一天…… 一想到要和自己完全没爱的男人结婚生子,她就极度反感,简直是生理上的不适……在美国的时候就见过父亲介绍来的男人,个个装作一幅知书达理的模样,一肚子不知道藏了什么坏水,自己但凡稍微显露点家底,便一个个忙不迭的贴上来,好像钓到一条大鱼似的……这种男人她能看的上就见鬼了。 比较之下……她自从有了莺丸,在他身上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他都视若无睹……他根本不懂也丝毫不在意这种事,不但从不拍婶婶的马屁,还老和她对着干……她就爱他那份清高,这份清高她可从没在任何现实中的男人身上看到,一个都没有。所谓的不正之风,她早从自己父亲身上学了去,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什么难题……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心理价位可以把自尊出售。 那时她只暗暗喜欢大学里兼职的男模……那些男孩总是与他们这些学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职业关系,他们十分漂亮,身材很好,终日忙忙碌碌,让人难以亲近,只可惜,熟悉那圈子后便发觉,他们不是只喜欢同性,就是已婚已育,偶尔有喜欢女人也单身的,又看不上自己……除非她显露出富二代的迹象,马上就有人粘过来,那样的话,她又马上对他们失去了兴趣,陷入一种死循环……所以那段时间,尽管业余生活相当糜烂,在感情方面,她竟一直空窗……一直当了二十几年的处女。 因此,当她第一眼见到小狐丸的时候,才会对他一见钟情,他比模特还漂亮,英俊的让人心动不已……彼此熟识后,发现他性格也那么讨人喜欢,最重要的是,他也对她有着相同的感情,天下竟有这种好事?我喜欢的人刚好喜欢我?这可从来没发生过。 要舍弃这样的他,去和什么不认识的男人结婚……对不起,她真的做不到。 这不仅仅是瞒着小狐丸与莺丸交往那么简单……一旦结婚,那就是对他彻彻底底的背弃,今后,婶婶将把自己生活的重心彻底放在自己的家庭之上,有了孩子之后,更是如此……因为,她一直就是一个把责任看的大过天的人。 可是,为了解开小狐丸的心结,她又不得不接受父亲的帮助,一旦接受了那男人的帮助,她就离她的小狐丸又远了一步……她不可能一直把这件事拖下去,之前不见那男人,也是不想给他机会来给自己洗脑,因为,就像陆奥守说的,那男人说的话总是对的,让人无法反驳,她接受了他那么多恩惠,不回报的话,自己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好像自己在利用那男人的资产一样,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怎可能没感情。 这矛盾的现状,让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哭一场。 只是……哭完之后,她还得思考如何去解决目前的难题。 小狐丸,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我会找到它……我不会让你一直孤独的保守这个秘密活下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至少让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