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姜芷若即将消散,琼亦抬手施术,引魂铃上光芒散开,竟硬生生将她护了下来,姜从澜见此,直接跪在地面向琼亦求情道:“仙人!您有法子的,对不对?您救救她!救救我姐姐!”
“我能留她一时,留不住她一世。”琼亦安慰道:“姜小公子,看开些,人死不能复生。”
姜芷若咬着唇,硬生生地向弟弟挤出了个笑容,“从澜,今日能看到你无虞,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道:“若有来生,我们再做姐弟。”
琼亦从怀中掏出一枚纳铃,这枚铃铛才是最初装入姜芷若魂魄的那枚。她早就料到叶听兰会抢夺纳铃痛下杀手,特地准备了一枚假的铃铛来掩人耳目,真铃铛被她保护地很是安妥,没有出现丝毫纰漏。
她见姜从澜满面悲伤,将纳铃递去,道:“纳铃可多留她三日,这三日,不论是为你姐姐修坟、正名还是别的后事,都尽量安排好。”
姜从澜抹了把泪,知道这已经是琼亦为他姐姐做出的极大襄助了,连连点头:“多谢仙人!”
见他小心翼翼收好纳铃,琼亦终于绕开了话题:“你们倘若还想叙旧,回去慢慢叙,我有话问你。”
她单手指着符箓,用一种极度压抑着的平淡语气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些符,是谁给你的了吗?”
姜从澜吸了口气,如实回答:“是前日碰上的一个青年公子给我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那公子说我身上气息古怪,听说我要去报仇后,他非常好心的送了我这些法符,不光教我使用符箓,还顺了把银剑给我。”
琼亦忙问:“那,他长什么样子?”
姜从澜仔细回忆着那人的模样:“他个字很高,相貌的话……实话说,我还没见过长相那么俊秀的男子。”他边说边比划着,“像话本中写的人一样,面目轩昂,浓眉大眼的,皮肤很白,表情倒是不多。”
姜从澜又道:“他长的很好,衣着穿的却很普通,话音显然不是长泰本地人,更像是……洛爻那边的?”
琼亦心跳极快,呼吸都屏住了:“他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城里。”姜从澜心中不解:“恩人,你问我这么多话,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们认识?”
琼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姜从澜,她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真是他,那她岂止是认识,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在很多年前,琼亦曾有过一个道侣。
他相貌出尘,俊逸不凡,剑术过人,修为通天,却为人淡漠,性格清冷,独独待她无人能及的好。
不论是御风诀、焚炎诀,符箓上的字迹,还或是相貌、特征等,都能完完整整地对应上。
只可惜她这位修道天资卓越的道侣,在多年前二人即将成亲时,碰上西漠大肆进犯中土,他不顾众人阻拦私自离开营地,结果被昆翟掳走,最后虽是救回来了,却不堪其辱自戕。
离世时年仅二十五岁。
总而言之便是,琼亦觉得姜从澜碰到的青年,极有可能是她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道侣。
前一秒还同别人说着,人死不能复生,下一秒的她居然在心里生出这种痴妄来。
“说不定……是我认识的人。”琼亦勉强提了提唇角,向姜从澜答道。
姜从澜面露惊色,随后竟带上一丝巧合般的感慨,道:“那个公子,他好像也是在寻人呢!”
琼亦从没觉得自己的心如此紧绷过:“你前日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在东郊那边。”姜从澜说完一拍脑门:“对了!他说若我报完仇,就到城外道观去拜一拜。恩人,说不准他在那小道观里。”
琼亦听完,二话不说,一时转身就要走。
“琼亦姑娘,你就要走了吗?”姜芷若唤她,在自己的印象里,琼亦是个面色如水般平静的仙人,喜怒不形于色,即使一颦一笑,也是平淡稳重的,好像看透了世事浮沉。可现在的琼亦,面色漂浮不定,情绪中的急切满的都要溢出来了,简直与自己原想的性格判若两人。
姜芷若又想:说不准,原先那个是普渡亡魂的灵者,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琼亦姑娘。
“嗯。”琼亦颔首应道:“我需得过去看看,姜姑娘,姜小公子,保重。”
一人一魂回敬道:“恩人保重。”
*
琼亦绕着小路向城外道观而去,听见远处街道传来人群喧闹的声响,心中猜测那些被她摄魂昏过去的人此时应该已经醒过来了,暗道:闹出来这么大的事,也不知姜家要怎么收场。
妖邪祸人的事,尚能全把罪责依仗在它身上,除之后快。
可恶人易灭,妒心难除。
琼亦又想,叶听兰被焚炎烧身,魂飞魄散;姜芷若安魂往生,重新投胎为人,也算是善恶有报,没有任恶人肆意,善者枉死。此事,算是了结。
想完这些,她才去想她那位道侣,随着步伐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是急促了。
他名盛颢,字玄怨。
是昔日五大族中盛氏的小公子,与她年少相识,互生情愫,约为婚姻,生死相依。
当初,谁也没曾想过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道观就在眼前时,琼亦的步子却止住了。
“会不会是我乱猜了?”琼亦站在道观园子门口,徘徊着:“御风诀也不只是他会,更不用提焚炎诀了。世间字迹潦草成那样的,也不只有他一个……”
当年,二人最后一次相见时,他明明信誓旦旦地说过,会来找她。
可后来就听闻他自裁离世的消息。
琼亦咬了咬牙,迈着步子往道观里走。
道观很小,处处透着几分年久失修的陈旧感,进来参拜的人也很少,香火寥寥无几。
琼亦左看右看都没有找到人,心道:果真只是妄想,看来过了这么多年,我心中执念还是这么深,这样可不好。
上支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