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城外,一座小山的山坳里,本来就安安静静。然而,林中几人依旧窃窃私语,生怕声音太大,担心附近有人听见一般,很是神秘的做派。
中间那人是一个青年僧人,只不过此时此刻脸色有些阴郁,就像刚刚才生了很大的气,搞得面前几个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挨了责骂战战兢兢的样子。
那少年僧人正是竹解,面前那些人,自然便是溪浴沟的那些洛王旧人了。
竹解见大家都沉默不言,担心逼得太急,稍微缓和了声音:“过去的失误,就不用再提了,也务必不能再犯。你们听好,当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快刀斩乱麻,立刻把吉彩给杀了,如此……大家才能安心。”
屈平最先忍不住,有点儿抱怨似的说:“少主,你这可就有点儿偏颇了,我们难道不想杀吉彩吗?不是我们不用心,而是那江采钰实在太过谨慎,我们真的……”
赵无用见屈平这样顶撞竹解,不停的给屈平使眼色,可那屈平也是个倔脾气,干脆豁出去了,提高了音量:“我们能够刺伤吉彩,已经尽了全力!”
“我是让你去刺那贱人一剑?我是让你们杀了她!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还好意思说隐忍了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我看,你们是过惯了安逸日子,有些不思进取了!”
这话有些重,就连一直垂头一言不发的赵无用都神色一变,不过为了大局不伤和气,抢在正要发作的屈平之前,恭敬的说:“少主,我给你保证,三日之内,一定杀了吉彩!”
“三日?军师,你开什么玩笑?”屈平一听这话,立即反驳,“且不说江采钰现在严加防范,就说那吉彩……”
“住口!”竹解大怒,立刻严厉呵斥,“必须三日,这是我的底线!”
“而且,这一次,务必要万无一失。”
赵无用虽然表了态,可这件事情的难度必然很大,情急之下不愿竹解生气,才立下了那军令状,可一旦要完成这个目标,的确难如登天。
除了江采钰和吉彩已经引起高度的警觉以外,关键是现在还有了个长期滞留江南不走的萧霁雪,此人武功高强,又是吉彩的亲侄子,此时更是住在江南织造府。
这般形势之下,如何还有机会?
竹解也见了几人的神色,当即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几人虽然感到震惊,可忽地又面露喜色。
如果真按照少主所说那般,此事当然轻松。
只不过,赵无用似乎有不同的看法,试探性的问了句:“少主,你确定这样可以?我担心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这么定了!”见赵无用还准备说些什么,竹解又说了句:“不必多说,下去准备吧!”
几人转过身来,就要往山下走去。
只是那赵无用,犹犹豫豫的回过头,有些难为情的问:“少主,属下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竹解看着他,昂然站立,淡淡回应:“但说无妨。”
“我就是想问问,苏珏那姑娘……少主打算怎么安置?”
竹解眉头一皱,用一种质问的口气回答:“你管这些事情干嘛,这是你操心的吗?”
这话让赵无用一噎,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起勇气回复:“少主,苏珏腹中的孩子,是少主你的,虽说目前这天下人认为那是李……呃,但事实是你的骨血,自然也就是洛王殿下的孙子,我……”
“我看你真是吃得太饱,管的真有点宽了!”竹解好似被揭开了逆鳞,有些生气,似乎是在讨论一件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忽然又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既然你这么关心她,那便将她安置到溪浴沟吧!”
那赵无用等的便是这句话,当即跪下来,连连磕头,一时之间竟然老泪纵横,嘴里不住的说,一定会把世子妃和小世子照顾好,将来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竹解见此,实属有些不耐烦,一句话也不想搭理,径直从赵无用身边走了。
江南织造府,一间奢华卧室,床上躺着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吉彩。此时,她面前站着唯唯诺诺的江采钰,低声下气的忍受着吉彩的大为光火:“江采钰,你真没良心的,如果不是老娘,你坐得上这江南织造府总管的位置?”
“你可能忘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是个小小的米店小商贩。现如今,竟然背着我搞那些不知羞耻的而事情,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玩火!”
江采钰仿佛没听见一般,脸上是那般的惶恐,除了恭谨还是恭谨,就是不正面回答吉彩的话。
吉彩见此,当然更加生气,于是干脆跑下床来,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猛地发力,砸在了江采钰的头上,登时瓶子碎成一地,那江采钰的头上也挂了彩。
江采钰还是一声不吭,只用手按着伤口。
吉彩上前,把自己的脸凑到江采钰的脸前,恶狠狠的说:“你不要以为天下就你聪明,当年你对素丽和郦蒹葭所做之事,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哼!我可是清楚的很。”
“你以为皇兄,还有那个死鬼慎王,他们真的不知道,被你蒙在鼓里?”
“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是一个又一个的包袱,你背的多了,自然就背不起来了,指不定哪天就被戳破。到时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能够救你的,只有我!”
江采钰的脸上阴晴不定,尤其是听到吉彩提起的这两个早已经不在世上的人。
吉彩见此,知道自己这攻心之计已经应验,脸上有了些得意之色,于是赶紧乘胜追击:“我劝你,赶紧把你那破事搞定,不然……呵呵,虽然江南距离京城很远,可我还没有老得走不动路。”
“况且,我那侄儿如今就在江南。”
“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吉彩说完,见江采钰还是那般一言不发,但她知道,有些话已经说到了他的心里面,接下来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于是乎,一招手就来了两个丫鬟,扶着她慢慢的走出门去。
而依旧还站在那里的江采钰,此时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吉彩消失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看来,昨晚的决定,实在太过正确。他只恨,自己没能早点下那个决心。
当晚,江南织造府灯火通明、一片祥和,那些加固了的安保力量来回巡逻,生怕一只蚊子飞进来一般,倒是把这座府邸保卫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坚硬。
虽然头上明显包扎过,可江采钰仿佛浑然不觉,依旧拿出一家之长的气派,殷勤的招呼萧霁雪用餐,其态度十分热情,虽然萧霁雪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当然,他也没有冷落吉彩,每每上一道新菜,江采钰都抢先夹起,十分爽快的吞入口中,脸上带着故作轻松的笑容,不住夸赞美食真香。
这番作为,让一旁等待的吉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是的,为了防止有人下毒,府中一直有人试菜,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然在上菜之前,早已经有多人试过,但江采钰依旧坚持,按照他的话来讲,自己也要试试,坚决做到没有一丝隐患,于是才有了这番做法。
吉彩心里闪过一丝暖意,她甚至想,只要江采钰按照自己所说的那般去做,消除他与江采钰之间唯一的隐患,她还当他是个合格的丈夫,这往后嘛,自然会保他安宁。
亦或许,他之所以那般不忍心对竹解下手,是因为自己没能给他留下个一男半子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只要竹解一死,江采钰的那些秘密,都会成为尘封的往事,不会再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