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竹解,她又想到了素丽,那个看起来很温婉,一副人畜无害样子的女人,却处处与那郦蒹葭合谋,让自己难堪尴尬,倒是便宜她了,让她死得那般轻松。
哼,不管素丽还是郦蒹葭,无论这两个贱人当初让自己多么被动、多么丢人,可现在光明正大的活在江南织造府的女人,是自己!自己才是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股胜利者的笑容。
萧霁雪是不笑的,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原本这种饭局他是不参加的,可也耐不住吉彩的邀请,以及江采钰的盛情。
毕竟,他和吉彩一样,都姓萧。
“啊……菜里……有毒!”
各有心思之间,江采钰忽然脸色变成了猪肝,脸上扭曲到极致,极为艰难的吼叫一声,顿时让两人紧张起来。
萧霁雪赶紧上前,抓起江采钰的手,观察了脉搏,三下五除二之间在其胸口点了几个穴道,让那毒素不至于发作得太快,又赶紧让人过来,扶着江采钰就要往医馆去。
而吉彩呢?早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急忙招呼了一大片家丁围在自己身边,生怕有人会刺杀自己。
而那倒霉的丈夫江采钰,此时她哪里顾得着?
江采钰毕竟是自己的姑父,血浓于水,他的安全同样重要。萧霁雪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姑姑,确认她安全以后,便递过去一个眼神,急匆匆随着江采钰而去。
甫一走到门外,忽然神色一惊,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又听得府中吉彩惊叫一声,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于是赶紧折回身来。
穿过曲折回环的走廊,终于到达中庭,见场中几个黑衣人正与家丁们打成一片,那吉彩被围在中间,虽然暂时没有危险,可定睛一看,那几个黑衣人明显是练家子,岂是寻常家丁能敌的?于是飞身上前,期望快速把这几个黑衣人解决掉。
岂不料就在拔剑之际,却见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屋顶檐角飞出,一个掌风就化开了自己的剑。
来人,武功不低,必是高人。
萧霁雪不敢怠慢,连忙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对付这个黑衣人。
却见那黑衣人并不着急,从容的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截树枝,以此为剑,抢先攻了过来。那树枝上内力深厚,他竟然用剑劈不断。
他知道,这人明显武功比自己高得太多,却没有完全展示出来,似乎……主要目的不是杀了自己,而是拖住自己。
很明显,吉彩才是主要目标。
当即心中大乱,却听得吉彩一声惊叫,肚子上有了一把从后背刺穿过来的刀,那把刀的刀柄,握在身旁一个家丁手里。
吉彩口里不住地涌出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萧霁雪大喝一声,爆发出往日没有的内力,全力把那黑衣人震退,飞身打退几人,来到了吉彩身边。
那黑衣人也不追,见此吹了个口哨,余下黑衣人,还有那个扮作家丁的人,得了这命令,并不恋战,转过身迅速撤退,不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除了地上那几具被萧霁雪一剑飞出刺中的尸体,此时横躺在地上。
那群要走的黑衣人中,有人不舍身亡的同伴,要冲回去带走这些手足,却被那领头之人射出的枯枝击中,当即头破血流,哪里还有命?
剩下的黑衣人看向领头之人,眼中的敬畏里,夹杂着一丝愤怒,可当下也是不敢说些什么,只得恋恋不舍的回望一眼,泪眼中悲伤无限,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的走了。
场中,只留下萧霁雪,以及几个手足无措的家丁。
吉彩眼里的神采在慢慢消失,她紧紧握住萧霁雪的手,盯着萧霁雪的眼睛,不顾嘴里的血喷,却依旧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竹解……是……是……是你……姑父……的儿……儿子……”
“素丽……素丽在……饭仓之……时……早已有……有孕……”
“告诉……告诉皇帝……哥哥,要……要为我……报仇!”
吉彩说完这两句话后,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忽然有了力气,眼中也有了凶厉的光芒,她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怨毒的表情,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的吼道:“素丽……郦蒹葭……江采钰……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吉彩的头一歪,顿时没了进出的气。
萧霁雪知道,吉彩已经死了。
他看着吉彩那有些扭曲的丑脸,上面写满了屈辱、不甘、狠厉和怨毒,忽地感觉有些瘆得慌。
他不知道吉彩的一生,亦不知道其中的瓜葛,只是明冥冥之中感觉到,今晚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其中一定有自己没有发觉的漏洞。
比如,江采钰明明与自己和姑姑一同吃了那些饭菜,可为何单单只是他中了毒,难道……刚好没了在场的证据?
这一丝阴谋的味道,他已经敏锐的嗅到了。
三日之后。
江采钰的府上白花花一片,正轰轰烈烈的举行葬礼。
四方来宾哀悼之中,江采钰不顾自己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独自一人在吉彩的灵前守了三天三夜,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激动之时甚至以头撞地。
坊间猜测纷纷,江采钰好生奇怪,吉彩在世之时,他江采钰受够了欺凌,夫妻关系并不见好,却怎地此时这般伤痛?
这实在让人费解,找到理由也似乎很简单。
有人猜测,这是因为江采钰失去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故而心有戚戚,往后那泼天的富贵,又该怎么维继?
也有人猜测,吉彩身死江南,消息一时之间不能传回京城,可吉彩毕竟是皇族,这事儿没有皇上的旨意,却又不得不发丧,如果不搞得非常隆重,如果江采钰不见得伤心,肯定会给皇族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一来,又如何承受皇上的怒火?
这些,当然是后话了。
萧雪霁没有出现在吉彩的葬礼上,当然也并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情。
那么,此时他在哪里呢?
其实,他也在葬礼上,只不过这场葬礼并不是吉彩的,也没有这般声势浩大。
这葬礼反而更加沉默,尤其是在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山村里。
大家对于死亡的感情表达,更多的是沉默,以及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