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夫人得知尚香逆江而上,往荆北而去,登时沉脸暗怒,闭在房内不言不语。孙权知太夫人生小妹的气是小,生自己的气是大。只免不了要时常逢低做小,安慰一番。是以,大乔小有闲暇,便寻得自家小妹消遣。 只某日孙策与周瑜行军在外,偶过一竹林,听得从中传来琴声铮铮。周郎精通音律,只笑称,弹错一音罢。二人进林一探究竟,竟见林中座落一庄园,有老伯迎出,只道是二女正在凑琴。 机缘巧合,二郎便娶了那对姐妹,周郎迎了那弹错音的小乔为妻。 只因二郎征战江东,家中娇妻美妾却少有享用,一家姐妹皆无所出。自那小霸王西去,周瑜久驻柴桑训练水兵,小乔亦不在身侧。如今曹孙刘大战,她亦是留在京城,正巧大姐回归,也好解平日的相思之苦。 二乔多年未见,小乔虽心系周郎,但到底姐姐丧夫已久,总不好明显提及,便一字一句说些姐妹间的闺房话语。只大乔见小妹喜忧参半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许久未见,小妹还如此心不在焉,果然先前那些想念的话都是诓我来的。也罢,也罢,我还是陪太夫人去,省得只见一副空壳子,那魂魄早随了江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小乔赶紧讨饶,叫着:“姐姐~”却也一声叹息,“治军操劳,前日郎君回来竟是染上了伤寒,三月过去依旧未好,而我却不得在他身边。” 大乔无奈,嗤笑道:“是,是,如今小妹心里只装得下你的郎君了。” 炉上的水噗噜煮沸,正待将茶料倒入壶中,却蓦然想起那绿竹林中那人所说,只取了茶干入壶,沸水注入,漂去头道,倾了二道入盏。红漆茶盏被推至小乔手边,奇道:“这是怎个说法?”吹了吹热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甘甜回味,又赞:“姐姐当真厉害。” 大乔亦是浅尝,不动声色,“不过是胡乱琢磨出来的罢。”心中却又闪过那人形容,枝叶摇曳,日光晃晃,清风拂拂,亲吻缠绵,温柔抚摸,那耳边婉转热息,惹人羞恼沉迷的情话……忽而心中一突,面色一红,身子滚烫,再喝一口掩饰下来。 不料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咦,姐姐的容色怎地突然如此红润呀?” “还不是烫着了。” 小乔嘴上一撅,道:“姐姐才心不在焉呢!” 可惜不知他名姓, 幸而不知他名姓…… 再说那襄阳城中荆州府内,孙尚香碰瓷冠军侯于府内养伤,化名丫头阿香,江东柴桑人,只因父亲早逝,老母病重,大哥吃喝嫖赌,逢赌必输,输必再赌,欠债十金,便欲将自己这个花季少女拿去抵债,做那六十老头家中小妾。抵死不愿,逃婚而来。 孙尚香口若悬河述说自家命运凄苦,却不晓得自己在州府外的可疑形迹早已被探察,那白脸君侯曹子桓只懒洋洋地听她哭诉一通,二话不说便让她当了个贴身丫鬟,孙尚香大喜,只道是击杀曹丕的好机会。 却不料宝剑被收,手无寸铁。 孙尚香自小习武,身强体健,只瞧那曹丕身板单薄,弱不禁风,只那皮囊瞧着甚好,光是偷瞄一眼便觉心旷神怡,比之刘备那大耳老头,不知好了多少。如是,竟是在心中忿忿地想,就是嫁这小白脸也不要那臭老头! 曹子桓权不知这阿香丫头将自己与那“刘皇叔”相比,只道是这丫头似无心机,阿香这名定是假的,编的故事亦是漏洞百出,既说家有病母,哪能擅自离家,将母亲丢给混账哥哥不管不问的?何况那丫头手中宝剑,削铁如泥,虽比不上父亲的倚天长剑,亦不如师傅赠予自己的□□,却也算得上是宝贝了。既是宝剑,如此落魄家事又是怎样得来? 这么蠢的小丫头,又如何是江东派来的奸细?可偏偏不知这丫头意欲何为,便放在身边,好生看管。 孙尚香白日里端茶倒水,晚上便要宽衣搓背伺候沐浴。曹子桓自己屋里本无甚丫鬟,连着洗澡杂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只这平白的贴身丫鬟,定要好好压榨一番才是。便叫那丫头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 想她堂堂江东大将军之妹,何曾做过这种苦差事,登时身心疲惫,抱怨不已,内心大骂小白脸天天洗澡,比女人还勤快。却不料沐浴事毕,尚香以为自己终得休息,竟被那小白脸招入房内。 阿香拼出性命做出恭敬模样,颔首问道:“君侯召奴婢何事?” 便听那榻上的小白脸懒洋洋地道:“夜里唤你能有何事,自然是侍寝。” “你说什么!”孙尚香噌的一下跳起来,指着那衣衫不整的男子不可置信道:“你、你、你……” 谁料那曹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施舍道:“伺候本侯自是比那老头子要好罢。”言毕,竟还开始宽衣解带了。 孙尚香登时满脸通红,看他宽衣裸·露,“啊”的一声大叫,“登徒子!”然后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跌跌撞撞,却惹来曹丕抱着被子哈哈大笑。 二日一早,却不见那阿香身影,问得才知,那丫头昨夜冲进自己屋里一直未出,本欲打发人去瞧上一瞧,却有侍卫喊道:“天使传旨来啦!” 曹子桓蓦地一愣,天使驾到,自然不是那献帝想着了自己,定是父亲那儿有甚吩咐。大军与周瑜水军在赤壁不期而遇,大战一触即发,只不分胜负,扯个平手。如此,两军分部上江两岸,伺机骚扰,互有胜负。 若有什么吩咐,遣人派发军令就是,怎地就要动用天子诏书。虽不知缘由,却也吩咐摆案焚香,恭候天使。只半柱香的功夫,果见天使仪仗停于荆州府外,自车驾中下来一瘦小太监,被人迎入府中。 曹子桓领府中臣属在正殿中跪了一地,只见那片宫中内侍的衣角停于自己眼前,等得片刻,却不见那天使宣读旨意。正怒这太监竟想给自己个下马威,欲抬头怒目而视,却忽而闻见那婉转悠扬、似水如歌的熟悉音色。 “冠军侯骠骑将军曹丕接旨。” 这一嗓子出来,直把地上跪着的一片人给叫愣了,这哪里是太监的尖细嗓子,明明是女子音色。曹子桓猛地抬头,看见那黑色长冠下倾国倾城色,哪里是什么小太监,竟是披着内侍衣衫的甄宓。 “宓……” 却见她肃穆容色下,眸中狡黠一闪而过,“将军何敢直视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