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裙早已被大雨淋湿,严姿依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又冷又怕,又急又慌,浑身直打哆嗦。就在她束手无策时,无意中抬起头,看到四楼的西边有扇窗户透出黯淡的灯光,借着闪电,她还看清这扇窗户没有装防护网,而且窗户还开了一小条缝隙。 严姿的心里立刻生出爬进去躲雨的想法,她奔到墙边,双手抓紧落水管,像只壁虎似的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爬到四楼才发现,那并不是灯光,而是小手电发出的亮光。刚才消失不见的男子也在屋子里,头上戴着棒球帽子,帽沿压得非常低,脸上还戴了个口罩,只露出一双冷厉的眼睛;手上戴着尼龙手套,脚上套着塑料鞋套,行动敏捷且无声无息。 屋子里还有个年轻女孩,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纱帐中。借着闪电的亮光,严姿看到女孩身上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卡通睡裙,长度到膝盖,胸前印着“HELLO KITTY”字母,字母旁边有一只猫咪,猫咪的嘴巴小小的,脸蛋圆圆的,左右两边各有三根胡须,其中一只耳朵上还扎着紫色的蝴蝶结,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很明显两人撞衫了,严姿又惊又奇,不由得将头探进窗户,只见男子迅捷无声地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提电脑,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待到他走出房间,严姿伸出双手,试探着放到窗框边沿,发现没有出现屋倒房蹋的现象,不由得惊喜万分,连忙用力推开,跳了进去。 一股酒味扑面而来,严姿看着地上的空瓶和桌上的空杯,猜测女孩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这才借酒浇愁。不知哪里飘来一片迷雾,遮住了女孩的脸,即便近在眼前,严姿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客厅里发出了“噔噔噔”的音乐声,响了三声就嘎然而止。躺在床上的女孩浑然未知,继续沉睡。严姿看了眼女孩身上那件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睡衣,压下心底里的疑惑,快步奔进客厅,只见那名男子弯着腰,站在餐桌边,手提电脑已经打开。严姿猜测,刚才的音乐声应该就是电脑启动时发出的声音。 此人究竟想干什么?既不像屋主的朋友,也不像梁上的君子。就在严姿猜测此人来意的时候,手提电脑已经启动完毕,男子打开回收站,将其中一个文档还原,随后点击打开,半秒钟后,显示屏上出现几段文字,而最上方是两个居中加粗的黑体字——遗书! 所谓遗书,一般是指死者临死前留下、死后才公开的书信。出于求生的欲望,有些人即便写好了遗书,也不一定走上自杀这条绝路。现在这情况,女孩明显已经改变了主意,而男子却想谋杀她。 严姿紧咬着下唇,转身冲进卧室,使劲推搡女孩的胳膊,还在她耳边大喊:“快醒醒,你快醒醒,有人要杀你......”只可惜,严姿推得手臂都酸了,喊得喉咙都哑了,女孩却翻了一个身,睡得更熟了。 怎么办?怎么办?严姿急得满头大汗,她冲到窗边,用双手接了一捧雨水,想将女孩泼醒,然而还没等她走回床边,雨水已从指缝间流走...... 五分钟后,男子走进厨房,在那里捣鼓了一阵后返回卧室,先是看了一眼喝得烂醉的女孩,眼里露出惋惜的神色,可是随即便变成了惊恐。 卧室窗子大开,地板上还有一滩水渍,床前依稀也有潮湿的足迹,男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房间里进了人,立刻亮出匕首,依次打开衣柜门。严姿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状态不是隐身,必定会被此人灭口。 衣柜里没有人,床底下也没有人,男子不放心,将整套房子都搜索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这才惊疑不定地关上窗户,从里面锁死,转身离开。 门窗紧闭,空气不流动,严姿很快就闻到了煤气泄漏的味道,又去推搡女孩:“喂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醒过来......” 只可惜,无论严姿如何叫唤,女孩始终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这套房子的所有门窗全部无法打开,她进得来、出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严姿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脑袋发沉,身体发飘。没过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离开地面,身体慢慢地飘了起来...... “姿姿,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醒过来……”不知是谁在呼唤她的名字,声音似远似近,似真似幻,甚至分不清楚是男是女。严姿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眼皮沉重,仿佛压了座小山,怎么也睁不开来。 “快,叔叔阿姨你们快来看,姿姿刚才睁了一下眼睛,手指也动了几下......”严姿这回听清了,是疾风喜极而泣的声音。 “砰......”一只玻璃杯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哐......”一扇木门被人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两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人未到,声先到:“快,快送医院......” 屋子里冲进来两个人,一个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地念叼:“观世音菩萨保佑!”另一个大声斥责:“别再念佛了,快送姿姿去医院!”随后又进来一批人,个个大呼小叫:“听说姿姿醒了,真的假的?” 吵得严姿耳朵都要聋了,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是谁,却怎么也睁不开,反而再次陷入梦境中。这一回做的全是好梦,在梦里,她在乎的人全都活着,她害怕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岁月静好,喜乐安康,她和谢臻有儿有女,恩爱一生,白头到老。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喊她的名字,过了一会,又叫她眼开眼睛、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握紧双拳、伸直双腿......甚至还让她笑一个,吵得她无法入眠,不得不睁开眼睛。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严姿咬了下嘴唇,只恨不得从哪里找根针出来,把这人的嘴巴给缝上,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扰人清梦。 “一加一等于几?二加二等于几?”那人继续问道。 竟然让她回答这么幼稚的题目?这人有病吧?严姿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没有理睬。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在她差点睡着时,“阿拉苦命的女儿啊......”一个女人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严姿睡意全消,睁开眼睛,看到一屋子陌生的男女老少。 这些人都是谁啊?怎么在自己的病房里哭?疾风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阿猫阿狗都给放进来了?就在严姿心里腹诽的时候,一名身上穿着白袍、鼻子上戴着一副古董眼镜、衣着打扮好像滑稽戏里的小丑一样的男子上前一步,指着那名大哭的妇女问道:“知道这是谁吗?” 这我哪知道啊?严姿觉得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她刚苏醒,脑子还不是太清醒,不想讲话,也不想理人。小丑眼巴巴地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又伸手指向另一个人:“刚才那个是你妈妈,这个是你爸爸,记起来了吗?” 神经病,当我脑袋受撞击后失忆了吗?竟然找陌生人来冒充我爸爸和妈妈,想钱想疯了吧!等疾风找上门来,我要你们这帮骗子好看!哼,有种就继续冒充下去...... 小丑又继续指向其他人,可是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一律不理会。于是,小丑用沉痛、沉重、怜惜、怜悯的语气宣布:“病人目光呆滞、反应迟钝、逻辑思维混乱,目前还不清楚是全部失忆还是局部失忆,家属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全场泪飙。严姿实在太困,居然在哭声中睡着了,再次醒来,只觉浑身难受,身体里一丝力气也没有,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好不容易撑开眼皮,入眼皆是白色,白墙,白帐,白床单,白被套;入鼻尽是怪味,有化学试剂的味道,有医用酒精的味道,还有消毒/药水的味道。 两个年龄不知几何的女人围在床边,她们的头上全都戴着白色的帽子,嘴上全都戴着白色的口罩,身上全都穿着白色的衣服,那衣服的长度接近脚踝,腰部有两个大口袋,口袋里装着签字用的笔。其中一人扎了一条马尾,另一人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样式非常的古怪。 只瞄了一眼,严姿就确定这些不是仿生人,因为她们全都有呼吸。身上的疼痛提醒她,她现在很可能在医院里,可是她翻遍记忆,也不记得CH联邦哪家医院是这个样子的,这种将房间布置成一片白色的场景倒是跟影视剧中描写的两千年前的医院病房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