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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以千里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严姿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当年读大学时选的专业也不是古中文,背得出的古诗词寥寥无几,伟人的《沁园春·雪》算其中一首。    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四十一世纪的上海,冬天最低温度在十度以上,每隔二三十年才会下一次雪,谁要是心血来潮,想要看雪景,必须去东北。穿越到二十一世纪后,严姿倒是看到了几场雪,最大的一次积雪达到了三厘米,不过等到第二天太阳一出来,马上就开始融化了。    由于科学技术进步,四十一世纪的人们,冬天是不穿厚重的棉衣棉裤的,取而代之的是智能发热服装服饰,薄薄的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暖和程度顶现在的两件羊绒衫。    严姿以为零下四度已经冷到极限了,没想到北京的温度低至零下十四度,地上的积雪至少有十厘米厚。  可喜的是,看雪景不用去东北了,眼前就有现成的。    悲摧的是,他们三个进入催眠情境时,正好是夏季,温度高达三十八度,即便把空调开成零度,穿一件毛衣绰绰有余。  更加悲摧的是,他们掉落的地点不是在市区,而是在郊区的一条公路旁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连个躲避风雪的地方都没有。    三人顾不得头晕,慌忙站起身,一边打哆嗦,一边将带来的衣裤鞋袜全都穿到身上。    谢臻穿的是两人在上海初遇那天的衣服:上身穿着一件加绒衬衫,外套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下身穿着一条羊毛加厚西裤,里面没穿棉毛裤;脚上穿了一双黑色棉袜,外套一双冬季单皮鞋。    谢舒瑜这些年一直生活在Z城,气候比上海还要温暖,衣服美丽有余、保暖不足:上身穿着一件枣红色羊绒衫,外套一件米色中长款羽绒服;下身穿了一条保暖棉毛裤,外套一条黑色高腰裤腿裤;脚上穿了一双格子棉袜,外套一双中筒短靴。    严姿最怕冷,穿的最多:上身穿着一件两翻领浅蓝色羊绒衫,外套一件白色中长款连帽狢子毛领羽绒服;下身穿了一条夹绒保暖裤,外套一条印花加棉A字裙;脚上穿了一双加厚保暖印花棉袜,外套一双中筒流苏短靴。    没围巾,没手套,那雪花飘到脸上,瞬间化为冰水,冷得让人牙齿直打颤。那风刮在脖子里,跟刀子似的,严姿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要冻没了,慌忙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到了头上去。只是这件轻薄的羽绒服并不是四十一世纪那种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智能服,不能发热,保暖程度也一般,只适合在略微寒冷的上海穿,却不适合在滴水成冰的北京穿。    并不是严姿准备不足,而是谢舒瑜太过心急,没犹豫,没停顿,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白色的小门。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们提前三秒钟跨出了时间长廊,造成的后果就是他们提前三天来到了北京。    在进入催眠情境之前,严姿向谢舒瑜的爷爷等人打听过北京的天气情况,他们告诉她:“......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北京白茫茫一片,那积雪足有十厘米厚......后来一直是晴天,温度也有所回升,等到舒瑜过生日,最低温度大概是零下三度。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晚上在院子里烤羊,我生怕晚上温度低,特意穿了厚厚的军大衣,结果呆了没多久就热得受不了,回屋去换了件薄一点的棉袄,当时我特意看了一下温度计,只有零下三度......”    也就是说,带上这些衣服足够了。严姿自以为考虑得很充分,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他们会提前从时间长廊出来,正好赶上北京下大雪,当真是欲哭无泪。    这场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功夫,三人的头上、脸上、衣服上,甚至是眉毛上,全都是雪。  正是黄昏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路灯亮了,照在三个瑟瑟发抖的雪人身上,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可能是下雪的缘故,路上车辆稀少,三人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只看到两辆车经过。谢臻伸手拦车,不料司机看到他们有三个人,而自己孤身一人,不仅没敢踩刹车,反而踩住油门,加快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    谢臻:“......”不承认自己魅力不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了一千块钱出来,站到了路中央的双黄线上。  五分钟后,又来了一辆商务车,谢臻使劲挥舞那一叠钞票,严姿和谢舒瑜也走到路边使劲招手。这一回那名司机倒是停车了,而且还打开车窗问他们到哪里,可是下一秒,立刻脸色大变,迅速关上车窗,一脚油门,“轰”的一声,车子瞬间远去,只留下两道黑烟。    三人全都傻眼。  他们初来乍到,啥事也没干啊,怎么那名司机看到他们就跟看到了鬼似的?三人百思不解。    大雪纷纷扬扬地从空中洒下,大风呼呼地从四面八方刮来,严姿冷得浑身直打哆嗦。  再这么呆下去,非得被冻成人棍不可。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拦一辆车试试。只是站在马路上拦车太危险,夜晚视线本来就不是很好,再加上下雪,要是司机没看到他们,或者看到了并及时踩下刹车,但雪天路滑,能否刹住可就不好说了。    马路两边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什么都没有。没有可以充当路障的树木,也没有可以作为临时警戒线的绳子。不过这难不倒谢臻,他随手抓了一把雪,捏成一个小雪球,然后扔到路边厚厚的积雪中,片刻功夫就滚成了一个大雪球。    严姿和谢舒瑜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立刻加入了滚雪球的行动。  十分钟后,三个人滚了十个大雪球,横在马路上,一字排开。    效果很好,路过的车辆全都停下了车子,但是没有一辆停顿超过三秒。司机们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越过双黄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然后原路返回。    谢臻和谢舒瑜目瞪口呆。  严姿耳朵尖,隐约听到一名司机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同伴说道:“赶快打电话报警,就说我们刚才在运河新堤路旁发现了二女一男,很可能是1.11灭门惨案的嫌疑犯......”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严姿哭笑不得,将她听到的话告诉谢臻和谢舒瑜,两人异口同声:“糟糕!”  且不说他们拦不到车,会不会成为卖火柴的小女孩,活生生冻死在这里;只说警察赶到这里,发现这是一场误会,然后出于职业习惯,让他们掏出身份证,他们总不能掏出二代身份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吧。    要知道,现在是1993年,使用的是一代身份证,二代身份证要到2004年3月才开始在全国发行。  他们要是敢把二代身份证拿出来,警察叔叔绝对会把他们当成持有假/身份证的人员带回去审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而三天后就是谢舒瑜的生日,要是错过这一天,历史将会重演。    或许有人会说,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一次失败了,下一次重来就是。但对催眠师来说,机会只有一次,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远足,而是精神上的远足。  每一次催眠,严姿都需要调动全身的精神力,全力以赴,才能打开时间长廊,而谢舒瑜也需要全神贯注,全力配合催眠师的指令。    作为一名人生的失败者,谢舒瑜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跨出这一步,要是失败了,绝对会留下心理阴影。下一次,即便严姿肯再次施展催眠术,她也没有勇气跨入时间长廊。  这对谢舒瑜是一个打击,对催眠师也是一个打击,因为这会影响催眠师的自信心。    没有自信心的催眠师,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退出这个行业。  当年严姿决定吃这一碗饭时,她的导师千叮咛、万嘱咐,那就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对不能出手!    严姿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来到这个时代仅仅一年时间,根本不懂什么叫一代身份证,什么叫二代身份证。听完谢臻的解释后,笑不出来了!妈蛋、扯蛋、混蛋......这都叫什么事啊!    由于警察马上就会赶到,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当务之急是拦一辆车,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三人立刻动手,将辛辛苦苦滚好的大雪球推到路边。然后谢臻和谢舒瑜躲到灌木丛后,严姿独自一个人留在马路上拦车。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拦车,是个男人都会动恻隐之心,严姿很快就拦到了一辆大卡车,司机是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严姿是不想动用催眠术的,因为进入催眠情境是一件非常耗费精神力的事情,如果不悠着点,精神力消耗过度,等她回到现实世界,极容易带来后遗症。    好在这名司机很好说话,严姿随意编了个故事,他就答应了她搭车的请求。  眼看严姿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谢臻和谢舒瑜赶紧从灌木丛中奔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车边,手脚并用爬进了车厢。    这是一辆运送牲口的卡车,整个车厢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脏。两人尽量不去看车厢里那一坨坨还在散发着臭气的东西,半墩着身体,闭眼休息。  车厢不知道多久没清理,那味道别提有多臭了,关键是它还透风,不时有冷风吹进来,雪花飘进来,没过多久,谢臻和谢舒瑜的眉毛都结了冰。    就在两人被车里的味道虐得七荤八素不停干呕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严姿掏出钱包,抽了三百块钱递给那司机。那汉子人挺好的,说这是顺路,死活不肯收钱。    严姿谢过那名司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谢臻和谢舒瑜赶紧掀开毡布,跳下车。两人的手脚全都冻麻了,顾不得说话,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是一个外来人口比本地人还要多的新农村,三人走进村子,第一件事情就是换装,第二件事情就是找吃的。  服装店边上有一个面馆。    一碗热腾腾的羊面肉入肚,谢臻和谢舒瑜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在吃面的时候,他们听到隔壁桌一对男女聊天,这才知道昨天晚上邻近村子里有户人家被灭门,嫌疑犯据说是租住在他家的房客——一对夫妻加一位母亲。    事情的起因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房东潘某见到最近租房子的人比较多,决定涨租金,租客陈某以合同约定为由,不同意涨价。双方发生口角,继而导致肢体冲突,先是拉扯头发,接着是咬人。  双方打得头破血流,谁也没占到便宜。潘某怒从心上起,将剩余几天的租金以及押金全都退还给了陈某,让他们马上滚。    当时天色已晚,再加上外面又在下大雨,陈某的父亲恳求潘某再让他们住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就搬走。可是潘某不愿意,让他们马上就滚出他家。双方再次发生冲突,混乱中,陈某的父亲被人推倒,断了两根肋骨。    陈某一见大怒,操起一块砖头砸破了潘某的脑袋。  潘某立刻躺在地上装死,潘某的老婆就问陈某是公了还是私了。    陈某问公了如何,私了如何。  潘某的老婆就说如果选择公了,那就打电话报警,大家一起进派出所;如果选择私了,大家各看各的医生,谁也别提医药费的事情。    陈某以为潘某伤得很严重,便选择了私了。  他们打了120急救电话,将伤者送到了医院。    一个月后,陈某见自己的父亲还缠绵病榻,而潘某早已活蹦乱跳,顿时就明白自己上了当,决定找潘某要医药费。  潘某自然是一分钱都不肯掏,反而还出言不逊,大声辱骂。    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潘某家人多势众,陈某的老婆和老娘被他们打得满嘴流血。    陈某红了眼,奔进厨房,拿了把剔骨的尖刀,一刀捅进潘某的肚子。    潘某倒在了血泊中,潘某的老婆吓坏了,大声高喊:“杀人啦,抓杀人犯啊!”  陈某也被吓坏了,一把捂住潘某老婆的嘴巴,在脖子上捅了一刀。    潘某的老婆立刻就咽了气,潘某倒是没死,一边高喊“救命”,一边爬向门口......  陈某和他的老婆、老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潘某一家五口人全部杀死……    巧的是,男嫌犯陈某的身高体重跟谢臻差不多,陈某的老婆穿着打扮与严姿差不多,陈某的老娘头上有白头发,与谢舒瑜吻合。  墙上挂了一台电视机,在播放新闻联播,他们看到了三名嫌疑犯的照片,有全身照,也有大头照。    谢臻和谢舒瑜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而严姿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惊天大浪,因为那名男嫌犯长着一双凶狠而又残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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