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的人拼命想要留住它,有的人却轻易将它放弃,而且放弃的人基本上都是年轻人。是什么原因让那位小学老师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是债务纠纷,还是为情所困?是第三者插足,还是身患绝症?还没等警方公布真相,各种各样的猜测已经纷至杳来。 严姿的宿舍里一共住了四个人,其中有一名女生跟那位自杀的小学老师同村,严姿很快就从她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真相。自杀者名叫俞嘉忻,当年曾是XX师范大学的校花,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是外表看上去依旧很年轻。老公是她的校友,比她高一届,现在一所中学当物理老师。两人有一个儿子,今年刚满十岁,在俞嘉忻任教的小学上学。 俞嘉忻的生活原本很美满,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的某个傍晚,她坐车去乡下参加同学的结婚喜宴,吃完晚饭后搭同学的车回家。车子开到半路,男同学尿急,下车小便,半分钟后,他回到车上,正想开车离开,忽然从岔路上窜出一群喝了酒的小流氓。他们将车子团团围住,恐吓男同学打开车门,否则砸窗。 俞嘉忻让男同学不要管这些小流氓,赶快开车离开这里。可是男同学不知道是被吓破了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竟然真的打开了车门。小流氓们一涌而上,将坐在后座的俞嘉忻拖下车,有的抓手,有的抓脚,还没走到岔路上,就将她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脱得精光…… 在路边的灌木丛中,俞嘉忻被这帮小流氓轮/奸了。而那名据说曾经暗恋她很久的男同学既不敢上前营救,也没有帮她报警,而是独自驾车逃离了这个地方。 俞嘉忻悲痛欲绝,然而,还没等她考虑好要不要报警,她被六个小流氓轮/奸的事情已经传得全校皆知。俞嘉忻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就晕倒在地上,从此郁郁寡欢,每天都活在悲观与绝望之中,根本无法再安心教学。没过多久她就患上了抑郁症,数次想要跳楼自杀,她的老公只得请假在家陪她,还带她去上海最好的心理医院看最好的心理医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俞嘉忻的病情好了很多。这一次她是应一位大学同学兼闺蜜的邀请,前来旁听TJ大学心理系主任、心理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兼华夏催眠师协会副理事长刘教授的讲座,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课堂上病情发作,从十五层高的楼上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一个美丽的少妇就这样走了,留给家人的是无限的伤心,留给学校的是无穷的烦恼,留给吃瓜群众的除了几声叹息、几句谴责,便只有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天后,严秋生接到了陈警官打来的电话,说是警方接到一名热心群众的举报,迅速出动警力赶到新疆库尔勒市,将潜逃三年之久的潘劲昀抓捕归案。严秋生不由得惊喜万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谢谢陈警官,谢谢各位警察同志!” 陈警官在电话那头客气地说道:“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严秋生又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想请问一下,我们被骗掉的六千万块钱要过多久才可以还给我们?”不怪他着急,实在是因为这笔钱绝大部分都是季烽垫出来的。 当年季烽还是个高中生,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他的爷爷、奶奶和父母倒是有钱,可他们全都看不起严姿,认为她不配跟他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帮他。万般无奈之下,季烽向周围的朋友借钱。当时他的朋友也全都是学生党,每个人的银行户头里也只有几十万或几百万的零花钱。有的人一分钱都不肯借,有的人只肯借一部分,只有田昱辰最讲义气,不仅将所有的零花钱全部借给了季烽,还卖了爱车,卖了名表以及一切值钱的东西。 季烽和几个发小拼拼凑凑,总算凑足了四千万。严秋生卖房子卖店铺,也凑了两千万,这些钱尽数赔给了建筑公司,这才免去了原主的牢狱之灾。只可惜,她依旧没能逃过死劫。 在原主没有苏醒(也就是严姿没有穿越)之前,严秋生对潘劲昀恨之入骨,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在严姿穿越之后,严秋生对潘劲昀的恨意少了许多,而对季烽的愧意大大增加,除了“女儿”移情别恋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欠下的巨额债务没有归还。 四千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严秋生不知道自己要卖多少水果才能挣到四千万,他计算不出来,只知道按照现在挣钱的速度,到死也还不清。无债一身轻,有债一身重,这一笔巨款就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日夜难安。 严秋生做梦都没想到他的女儿会和谢臻好上,以前他还能用“季烽是自家女儿的男朋友,欠他的钱可以慢慢还”来麻痹自己,如今再也找不到借口。他做梦都想找到潘劲昀,讨回被骗的钱,还掉欠下的债,以后安安生生过日子,可是潘劲昀就如人间蒸发一般,不晓得躲到了哪里,如今终于被抓住,叫他如何不激动? 其实作为一名催眠师,严姿早就看出了严秋生的心事,曾经数次施展催眠术,让他忘记这笔欠款,可是这件事已经成了严秋生心中的执念,稍微受到一点外界的干扰,比如看到“某某老赖欠债不还,法院上门查封其财产”之类的新闻,就会想起此事,然后开始自责、愧疚,谁安慰都没用。哪怕严姿向他保证,她会努力挣钱,争取在毕业前还清债务,结果反而让严秋生更加自责,有一次还大发雷霆:“你还在上学,怎么挣钱?去哪里挣钱?你要是敢去那种地方陪人喝酒唱歌,我打死你……” 严姿很想说自己会催眠,根本不可能出卖色相,可她只要一想到从来没有接触过催眠术的原主,晕睡三年后忽然拥有了催眠术,多半会引起怀疑。考虑再三,严姿决定一年之后再摊牌。为了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每次回家她都会带上几本跟心理学和催眠术相关的书籍,还经常当着他们的面看书做作业。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严氏夫妻全部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变成了略懂几分的学徒。 严姿无比庆幸当初选择专业的时候,没有听从严秋生夫妻的建议,选择“会计、医科”之类的热门专业,而是选了冷门的心理学专业,否则还真难以自圆其说。 其实这一笔欠款,不仅让严氏夫妻寝食难安,也让谢臻如鲠在喉。作为一个男朋友,他很珍惜彼此之间的感情,从不干涉严姿和季烽之间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心里没有想法。事实上,他心里嫉妒得要命,恨不得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在严姿开学一个月后,谢臻终于筹够了四千万,兴冲冲地赶到上海,第一件事不是去见严姿,而是去见季烽。他将支票递给季烽,满心以为对方会接下来,可他只料到了开头,没有料到结尾。 季烽接过支票,看都不看就撕得稀烂还砸到他脸上:“这是我和严姿的事情,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们的闲事?你有什么资格帮她还债?别以为严姿喜欢你,你就了不起,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指着谢臻的鼻子,眼睛里冒着怒火:“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帮她还债?滚出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若非季烽伤势未愈,若非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两个人肯定会大打出手,不打到一方躺倒绝不罢休。严姿并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两个人见过面,还闹得不欢而散,因为她去医院看过季烽,发现他右脸有个巴掌印,等她从医院里出来,揪住谢臻的耳朵仔细检查,果然发现胁下有伤痕。 很明显,两个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又打起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谢臻和季烽都不愿意告诉她打架的原因,她也不会硬逼,更不会对他们使用读心术。因为她不想失去季烽这个朋友,更不想失去谢臻这个老公,只得和稀泥。 陈警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严秋生的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陈警官用很无奈的语气说道:“潘劲昀被抓时在当地一家卖羊肉的店里打工,身上只有几百块钱,除此以外一无所有,没有房子,也没有存款……”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严秋生怎么也没想到潘劲昀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将六千万花个精光,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出于种种考虑,严姿并没有将原主被害的真相告诉严秋生,严秋生一直以为钱是被潘劲昀骗走的,主谋也是他:“这是六千万,不是六千块,就算他天天喝茅台、夜夜住五星级酒店也花不完这么多……他是不是将钱转移了?对了,他有老婆、有孩子,有情人、有小三,父母亲也全都健在,这些钱一定是被他暗地里转移走了,你们去查这些人的财产,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的……” “严先生你不要激动,听我讲……”陈警官在电话那头叹气:“犯罪嫌疑人家庭成员的财产我们早就查过了,没有不合法收入……根据他本人的初步交待,那笔六千万,他只收到两百万的跑路费,其他的钱都在主谋手里……” “主谋是谁?你们知道就快点去抓啊,不要让他跑了……” “主谋是陈小柱,不过这人已经死了,他的财产我们也已查过了,只查到一万多块钱现金……” 言外之意,这个案子成了悬案,这笔钱再也追不回来了!严秋生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阵发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灰尘弥漫的水泥路上,水果散了一地。他根本没有心思捡起来,也无心再做生意,失魂落魄地开着三轮车回到家中,关上房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无声痛哭。 沈燕芳问出了什么事,严秋生双手抱头一句话都不说。沈燕芳敲门不开,电话不接,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打电话给严姿。严姿正在上课,连忙请假赶回家中,费了半天劲才安抚好严秋生的情绪。经此一吓,严姿觉得一昧的隐瞒也不是一件好事,便将沈金红的事情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遍,末了说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我们连累了季烽,而是季烽连累了我们,所以阿爸你就不要再内疚了,季烽不会向我们要钱的,相反他还要给我们钱……” 严秋生听得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呢?”严姿举起一只手,赌咒发誓:“真正的诈骗犯,不是陈小柱,而是沈金红。这些钱并不在陈小柱手里,而是在她的堂妹手里,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玉皇建筑集团原来的出纳,名字叫做沈礼贞,原本躲在桂林帮沈金红保管赃物,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假洋鬼子,两人合谋想要侵吞沈金红的财产,雇人开车撞死了沈李文和沈李月,现已经被公安机关抓起来了……季烽已经派人过去处理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追回这笔钱,阿爸,你且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多行不义必自毙,沈金红被顾桦明抛弃,口口声声要报仇,可是她既没有将屠刀举向顾桦明,也没有举向季阿四,反而举向了无辜的原主,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恨!她一边给季阿四当情妇,一边和顾桦明勾勾搭搭,说得好听点是将两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说得难听点就是当小姐卖身。试问,季阿四如果是个家徒四壁的穷光蛋,她还会委身给季阿四吗?答案是绝对不可能! 从她生下双胞胎,不思从良,反而留在上海搅风搅雨,妄想侵夺季家的财产,就能看出她的野心有多大。明明野心勃勃,偏偏死不承认,美其名曰爱情至上,实际上为了钱财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可惜她机关算尽,最终反而为沈礼贞做了嫁衣,不仅误了自己的性命,还误了双胞胎的生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严姿不知道沈金红临死时有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只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她终于为原主讨回了公道,只可惜,原主再也回不来了…… 12月中旬,严秋生收到了一笔两千万的汇款,汇款人正是季烽。严氏夫妻如何欣喜如狂,一边哭一边笑,泪流满面。 圣诞前一天,严姿接到了中介打来的电话,告诉她青安路上有家卖早点的店铺要出售。严姿连忙打电话给严秋生,没过多久,青安路上多了一家水果店,年过半百的严秋生终于不用再风里雨里四处卖水果了。 元旦前一天下午,严姿正在宿舍整理东西,打算过一会坐车回家,楼下传来了宿管阿姨中气十足的叫喊声:“603宿舍的严姿,赶紧下来,有人找你!” 严姿以为是谢臻,丢下东西奔到走廊里探头一看,只见楼下花坛边站着一名身穿黑色羽绒服,头戴黑色绒线帽,身材非常消瘦,长相非常英俊的年轻男子,顿时惊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