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入了冬,便是最寒冷的时候,青阳侯又仿佛格外怕冷一些,三人走进屋中时,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吓了一跳。
三通的房间每隔三五步便看到个火炭炉,猩红的红光透过浮云雕花的铜面灼得人眼花,整个屋里乍一看好似布满星星点点的红光,显得有些诡异。
门口的丫鬟看到丁照柳,低声向里通报:“少爷来了。”
稍过一会儿,里屋出来个手捧汤碗的妇人,娇弱纤细、面容素净,身上穿着的是晴水色的一袭常服,耳垂上挂着一幅精致耳坠显示她的心与这满屋的病气格格不入。
她将药碗递给丫鬟,温温柔柔道:“照柳来了,你爹今天喊了你好几次,我正和他说起你呢。”
丁照柳嗯了一声,并没开口多说,只引着江扶鸢往里走。
留下妇人得了没趣,站在原地嗫嗫,江扶鸢回头看她时,还能看到她眼眶微微发红。
见妇人既在青阳侯屋内伺候,又不似下人打扮,江扶鸢忍不住低声问了句:“她是?”
丁照柳低声答道:“她是我爹的妾,叫她曲姨娘就好。”
侯门深宅多的是这样的戏码,人家的家事江扶鸢不好多问,便冲她微微颔首,随即跟着丁照柳来到青阳侯床前。
青阳侯此刻已瘦脱了样,薄薄一片躺在厚重的锦被下,几乎看不到被子起伏,高高凸起的颧骨上一层皮随着呼吸起伏,证明着他的存活。
“爹。”丁照柳靠近他的床头,微微抬高声音喊他。
等过了会儿,青阳侯才像听到这声呼唤,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向床边。
倏地,半眯的眼睛瞪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气音,犹如一个破风箱。
丁照柳赶紧端起一旁常备的温水,扶起他的上半身,慢慢喂他。
“爹,你别着急,我回来了。”
喂进去的水有大半流回出来,沾湿了丁照柳的袖口。
他毫不在意地放下水杯,又拿起一旁的干净帕子给青阳侯擦去下巴脖子混合着口水的水渍,侍弄干净后才重新扶着青阳侯的上身,让他缓缓躺下。
躺好的青阳侯困难地眨了下眼睛,哑声喊了句:“照柳……”
丁照柳还来不及答应,他又眼神涣散,再喊就换了个名字:“善生……善生……”
“哎呀,侯爷又糊涂了。”曲姨娘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听到青阳侯的声音赶紧挤过几人侧身坐到床边,“侯爷,这是照柳,你呀,又累糊涂了……”
说着她转头冲几人抿出个淡淡笑容:“侯爷累了,照柳不如带你的朋友们去你自己的院子玩罢,小心过了病气。”
恰逢此时,房门外有个老嬷嬷的声音传来:“可是少爷回来了?少爷,夫人等着您呐。”
曲姨娘闻言赶紧起身催促:“姐姐找你呢,照柳你快去吧。”
江扶鸢的目光从床上的青阳侯扫到搓手局促的曲姨娘,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来得及多想,丁照柳便应了声外面的人,领着江扶鸢和钟敛风出了这间暖炉似的房间。
门外的林嬷嬷是青阳侯夫人,丁照柳生母的乳娘,陪着她一起嫁进青阳侯府,看着丁照柳长大的,算是丁照柳的半个长辈,因此对他说话便多了点长辈的殷殷叮嘱。
“少爷,夫人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少去暖云阁。”她边走边和丁照柳说着,“侯爷的病古怪,万一是能过身的……”
丁照柳架不住林嬷嬷的埋怨,赶忙连声讨饶:“林嬷嬷,我还有客人在呢……”
林嬷嬷这才住了口,给小主人留了点颜面,只叹息一声领着三人往青阳侯夫人所住的宛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