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当人当了这么久,还是知廉耻的,这下他已经彻底走不出门了。
郑国豁然回首,“嘤嘤嘤。”
他发出河狸式羞耻尖叫,一屁股靠在墙上坐了下来,颓废至极,“不走了不走,已经都被你看光了,妖生都没名节了。”
白桃:“.”
妖精哪来的名节?
周围服侍的聋哑婢女也都看呆了,纷纷束手无措的站在一旁。
白桃把布放下,挥手示意让她们先走,走过来对他道:“你真不走了?”
郑国有一刹那露出空洞的茫然,“嘤。”
白桃:“说人话。”
“其实——我刚走出去两步的时候,我竟也不知道要跑哪去。”
他习惯性的从身上扒拉出根树枝嚼,但是兴致缺缺的又放下了。
“现在我在秦国当水工,在热闹的凡间生活,这里的老秦人朴实好客,我也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可回去”
“是回韩水呆着吗?”
“无非去锯木头,修堤坝,筑巢玄,可这些事我日复一日的做了已经几千年了,锯的木头
修的堤坝也只为住的那么一个巢穴,我再也找不到什么意义。”
“就算现在呆在秦国死了,死了就死了吧,我死的也挺满足。”
白桃歪头:“你竟然还有这种觉悟?你是不是在这里呆着和我一样,已经长大了?”
“我已经活了几千年了,早已经长大了.哪像你.”
郑国别扭道,“其实仔细想想,秦王很好,他很认可我,你也对我很好,你很赏识我,那个红毛蛇妖还没有害我,我倘若就因为一时害怕就出逃,的确不应该。”
白桃:“?”
红毛蛇妖?
她赶紧去看楼下的嫪毐,那嫪毐面色如常的站在伞盖底下,似乎听不到。
郑国鸦翊一颤,又道:“最重要的是反正我也没几十年的好活了,现在要是死在别的妖手上,也……留下就留下吧,我不跑了。”
白桃疑惑:“你没有几十年好活了?你不是妖吗?我们妖和人的寿命不一样的。”
“穷途末路了。”
郑国苦涩道,“现在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消耗完自身,再沦为山间普通的野兽。”
白桃吓一跳,又去看嫪毐,只见他在青铜车上接受跪拜,遂放心大胆的追问:“怎么会这样?”
“你还记得上次我送你的鲤鱼吗,那鲤鱼早已成精了,只是妖力溃散,重回混沌而已。”
郑国道,“再过几百年,也许几百年都不到,这世上所有的妖荡然无存。”
白桃蹙着眉头追问:“有别的法子吗?”
郑国摇头,“没有,所有的妖都是在等待死亡。”
他顿了顿,喃喃补道,“除非,妖不做妖,做人..?不对不对,妖不能做人,还能.还能成神!”
他豁然道:“对了,妖只要成神就能逃脱死亡的命运,只不过——妖成神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殷商时期了,现在怎么能成神呢?嘤嘤嘤,我还是只能死了算了。”
经他这么一说。
白桃想起一事,再联系这个嫪毐入秦的缘由,做了个猜想,“我知道那个嫪毐,可能想要做什么了。”
“哪个嫪毐?”
“就是你说的红毛蛇妖,车上那个红毛。”
“哦哦,红毛啊。”
白桃继续猜想道:“他或许想吃掉秦王,成神。”
郑国摇头,“不对不对,君上的王气极其霸道,身上有大气运在的,若是君上抵触的话,妖精根本不能迫害,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迫害是要遭天谴的。”
白桃记起以前自己和阿兄商讨着要养到人皇肉封禅的事情,有点讪讪,“那我想不出嫪毐除了觊觎秦王,还留在这秦国意欲何为了。”
毕竟也没哪个妖想跑来凡世单纯的想上朝。
郑国抖了抖嘴皮:“你这么聪明的狐狸精想不出来,我更加想不出来了。”
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意思,实在是嫪毐的动机实在是太过于模糊,这两年了除了嚣张跋扈,还没任何动手的迹象。
白桃冥冥之中有种极度不详之感升腾而起。
但是理不出头绪的感觉,实在让她很抓毛。
她气呼呼的瞪着下面青铜轺车的嫪毐,“他来什么秦国,烦死了,要是我比他厉害,看我不把他擀成面条甩着玩。”
郑国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也跟着烦道:“对,都怪这个红毛蛇妖!”
“擀成面条甩着玩?”
正在他们谈论之时,不知何时本在青铜轺车的嫪毐现身坐在他们方才的桌子上。
嫪毐眼尾上挑,骨肉匀亭的手正捏着一玉盏,瞬间化为齑粉。
齑粉从他的指尖泄露。
泄露间,无数蒸腾缭绕的妖气从他暗红色的袍服弥漫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显得赏心悦目,“还叫我红毛蛇妖?”
白桃,郑国:“.”
两只妖精当场被抓包。
白桃一股恶寒从脚爬到头,实在想不明白他从地上到酒楼如何能够这么敏捷,这真的还是妖吗?
这种速度,恐怕是仙人也无法做到。
她边注意着嫪毐,边暗暗用眼角余光一瞥街道。
只见街道上还挺立着位“嫪毐”,周围的百姓正对着他俯首跪拜,一动不动。
原来方才的幻术并未破解,他只是在画地为牢。
何等恐怖的手段?!
郑国更甚,他以一种恐惧的姿态,不住的往后退缩,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声音,“你你身上有种种孽障,你还..你杀过人。”
“是啊。”嫪毐声音轻飘飘的,“凡间可真有意思,我学会了说话,学会了去笑,也学会了杀人,怎么?你还怕我杀了你?”
白桃贝齿咬紧,赶紧挡在郑国面前。
心急电转间,她只听到自己尚且冷静的声音,“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
嫪毐垂下眼睫,看向她脚腕上绑着的两个金铃铛,再徐徐道,“一个想拿我做擀面,一个喊我红毛蛇妖,你说说看,我还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