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我倒忘了士季有模仿天下人笔迹的神技,既然如此,就有劳士季了!”
钟会刚刚写好书信,司马师尚未来得及观看,帐外的传令兵便上前通报了起来:
“启禀大将军,荆州刺史王伯舆【王基】、征南大将军王文舒【王昶】已率荆州兵马来到了许陈郊野,王伯舆王刺史正在帐外求见!”
“快传快传!”
听闻善于谋划,智计过人的王基已到,司马师的心中又踏实了几分。
“大将军,您为何还不赶快南下占据扬州险要,抢夺地利,反而还在此安坐?!”
王基一向处变不惊,司马师倒是从未见过他这般着急的样子:
“伯舆,我想按照陛下的安排,等诸路大军齐聚许陈之后,再一并南下!”
王基听了这话后,连连摇头道:
“大将军,有道是: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扬州形胜,毋丘俭占之得利,我军先占之亦得利,此正所谓兵家争城之理。今项城以北,南顿有一屯粮大邸阁,其所屯粮草,足我大军四十日粮。若毋丘俭抢先夺此坚城,则有先发夺人之患啊!大将军今不早行,若其抢先占据南顿,则胜负之数难料啊!!”
司马师听了王基的话后,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如此,我这便下令,命三军火速进兵,抢占南顿!”
就在司马师的大军刚刚占据南顿之际,毋丘俭和文钦也正在向南顿城星夜进发!
“他奶奶的!”
性子暴躁、担当先锋的文钦见远处南顿城上已有司马旗号,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司马狗贼真是狡猾,竟被他识破了仲恭的妙计!撤!”
毋丘俭得知了司马师抢占南顿的消息后,心中的忧虑又增添了几分,但他怕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三军士气,因此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颓势,他将马鞭一扬,调过了座下‘白玉虎’的马头:
“将士们,撤回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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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
镇南大将军诸葛诞此刻正就着烛火凝神望着信上熟悉的笔迹。
“公休吾兄,见字如面。
今大将军把持朝政,挟持天子以令天下,怀有大逆不道之心。
你我二人手握兵权,保有东南,何不趁此良机起兵淮泗,成一番王图霸业!
弟仲恭白。”
“仲恭怎会......,难道他是受了文钦那狗贼的蛊惑?”
诸葛诞见了这封信,先是疑惑不已,待他确认了信上笔迹之后,心中顿时转疑惑为震怒:
“哼!毋丘俭,枉我一向将你看做良朋益友,如今国家有难,你不思报皇恩,反而想着什么宏图霸业,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诸葛诞将那封信撕的粉碎,心中亦对毋丘俭失望至极。
虽然诸葛诞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本就有些惧怕司马家权势、且厌恶文钦为人的他此刻并没有想太多,立即决定遵照司马师的意思,发豫州兵马,打算渡过安丰津,策应司马师的大军,对毋丘俭和文钦形成夹击之势。
不久之后,征东将军胡遵也督率着青、徐诸军自谯宋之间截断了毋丘俭和文钦大军的归路!
这场看似龙争虎斗的大战,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虽然毋丘俭身经百战、威名赫赫,但他注定不可能和整个大魏的国力、军力相抗衡!
当司马师亲率大军屯驻汝阳、监军王基督前锋诸军占据南顿的时候,毋丘俭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望着行军图的司马师此刻暂时忘记了左眼的痛楚,心中只有即将得胜的兴奋与激动。
毕竟,打败了毋丘俭,自己的威名也会得到空前的提升!
“传令,让各路大军坚壁清野,切切不可与毋丘俭交战,只要将其围困于寿春城中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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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诸路大军的围困,毋丘俭、文钦确实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毋丘俭和文钦虽然轮番出阵辱骂司马军,但不论自己用出什么办法,对方就是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不肯出来。
由于淮南将士家属皆在北方为人质,因此毋丘俭麾下将士的士气更是一天比一天低落,甚至近来还有许多士兵趁着夜晚偷偷跑去了司马师麾下投降,以求身在北方的妻儿能够活命!
不到两月,毋丘俭麾下的精兵强将就基本上逃亡殆尽了!
此时此刻,毋丘俭和文钦麾下只有淮南扬州新加入的、未经训练、未曾上过战场的本地农民新军,仍然愿意继续效忠用命!
夜深了。
春虽已至,但寒风仍频。
毋丘俭夜不成眠,索性披甲挂铠,挎刀执矛来到城头巡营。
城头之上,明月孤悬。
毋丘俭仰头望去,不禁想起了多年前自己远征辽东高句骊时的场景。
当年的自己,年纪尚轻,和夏侯玄、诸葛诞这几位挚友一同为国戍边,是何等的英姿飒爽、意气风发,他曾统领数万铁骑挥师北上,一举灭高句骊等辽东八国,勒石记功的威风更是传遍了整个天下,俨然是大魏的霍去病!
可是如今的自己,却背负好友血海深仇而不得报,昔日故友此刻更是与自己反目成仇,帮助国贼前来剿灭自己。
自己身为大魏将军,却无力灭贼,身为人友,又无法为故人报仇雪恨,身为人臣,而又无法解救天子,自然心中难过无比。
自己此刻进不能战,退不可守,天地之大,居然已无自己容身之所……
而今日一败,自己的所有功名也势必会被司马家抹除大半,从此之后,后世子孙也许连自己姓什么,都不会清楚了!
毋丘俭念及此处,不禁心中感慨万千,泪流满面。
痛哭了良久之后,毋丘俭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他想:不论当世的、后世的人们怎样看待自己,自己今日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大不了拼死一战,即便败了,甚至为此赔上性命,自己也无愧大魏、无愧于逝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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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兖州刺史邓艾遵照司马师的主意,率领着泰山诸军万余人,示弱诱敌,企图引诱寿春的扬州兵主动出击,进入司马师大军的埋伏圈!
一向剽悍暴躁的文钦果然中了奸计,带着麾下骁勇善战的两个儿子——文鸯、文虎和麾下的三万将士,打算夜袭邓艾大营。
一路上感觉不对劲的文鸯提醒了父亲几次,但却都被文钦骂了回来:
“俶儿,你懂什么,兵法有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次邓艾远道而来,人困马乏,岂能料到我等今夜前来劫营?!”
文鸯本名文俶,小字阿鸯,这些年来他在军中颇有威名,军中粗汉们认不得俶字,因此便干脆称呼他为文鸯,久而久之,他的小名反而成了大名。
文鸯见父亲不听劝告,只能暗暗着急。
就在他们打算猛冲邓艾营帐之际,忽然四处火光大起,无数司马师亲军营的士兵、以及邓艾的青州军几乎在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文钦、文鸯、文虎父子三人的周围!
“他奶奶的,果真有埋伏!快撤!”
中了邓艾埋伏,文钦当机立断,急忙打算引军回撤。
远处指挥的司马师见文钦溃败,战意陡起,竟忘了眼疾之痛,选择亲自率领麾下骁骑追击!
这时,一向善于捕捉战机的文鸯对父亲文钦朗声谏言道:
“父亲,如今司马师亲率大军来此,正是擒杀他的好机会,鸯请自领本部兵马逆击之,一战可破也!”
“可是......”
文钦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但面对这八面埋伏的绝境,一时之间也失了主意。
文鸯见父亲犹豫,继续劝道:
“父亲,即便我军想退,此刻敌军重重包围,如不摧折其军锋,撕开裂口,我等也难以脱身啊!”
文鸯虽然只是个十八岁的清秀少年,但他一向勇冠三军、雄武过人,实力的确不可小觑。文钦见情势危急,自己又无计可施,只能同意儿子的险招:
“阿鸯,万事小心!”
“知道了父亲,鸯字营的将士们,随我杀,驾!”
远处,司马师望着滚滚南下的烟尘,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挥鞭南指道:
“文钦走矣,三军听令,随我追击敌军!”
随侍一旁的钟会此刻狐疑的看着远处败退的文钦,提醒司马师道:
“大将军,文钦乃是成名已久的宿将,其子文鸯虽年少,但素有锐不可当之威名,如今其众未溃,未必就会轻易退去!”
司马师此刻立功心切,竟不打算听从钟会的建议:
“士季多虑了,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文鸯军已有三鼓,而文钦依旧南逃,足见其势已屈!”
南面,文鸯见司马师果然亲率大军来追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儿郎们,司马师就在前方,随我斩将夺旗,立不世功名!”
文鸯一声令下,与麾下骁骑数十人摧锋陷阵,竟直接冲入了司马师的亲军大阵中!
身披铁铠的文鸯手挥六十六斤重的长戟,左挑右刺,敌军随手陨落,其麾下的数十虎/骑更是宛若虎入羊群一般,所向尽皆披靡,竟是无人可挡的架势!
司马师的中军登时便大乱了起来,司马师见状,只觉得心中恐惧非常,左眼更是如刀剜一样疼痛!
“我命休矣!”
“大将军勿忧,司马琏在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马师麾下一向骁勇非常的族兄弟、左长史司马琏竭力督率着麾下的骁骑八千,拼死翼护起了司马师,这才没有让文鸯冲到司马师面前。
文鸯见了司马琏,更不答话,匹马单戟就和他过起了招,两人你来我往,虎口震裂、两臂酸麻的司马琏虽倍感压力,但竟硬生生的和文鸯打了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文鸯没想到司马师麾下竟也有如此骁勇的人物,见自己再无法向前推进,担心深陷重围之中,当机立断,立马率领麾下勇士撤退了。
由于文鸯的突袭,司马师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此刻只觉左眼下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汗泪如同雨下!
这一夜,强忍剧痛的司马师接连叫了十几个军医,可这些军医却无一人可以为他减轻半分病痛!
“大将军......”
闻讯星夜赶来中军大帐的司马昭见大哥面色苍白,左眼中更是渗出鲜血来,顿时便大吃了一惊,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大哥,你怎么样了?”
“啊......我没事......”
司马师强忍着疼痛,对司马昭下令道:
“司马昭,此刻......乃是追击文钦的大好时机,不可放过,快,下令让大军追击文钦......”
“是!”
司马昭眼中含泪,不敢耽搁的他立即便领命出了大帐,立即率部南下追敌去了。
司马师此刻只觉天旋地转,头眼疼痛欲裂,麾下亲兵见大将军无法再继续前行,立即护送着司马师前往大营休息去了。
沙阳。
司马昭阵中弩矢飞来,如同雨下,而文钦全军上下则蒙盾而驰,狼狈不堪。
文钦逃到乐嘉以后,无路可逃,只得回军拼死一战。
可他没想到司马昭竟会突然出现,并以强弓硬弩埋伏了自己一道!
文钦麾下的残兵败将此刻毫无战意,竟全都投戈而降!
文钦、文鸯、文虎父子三人无计可施,只得南向遁走而去!
随军而来、身负皇帝曹髦密令的殿中校尉尹大目见文钦逃走,立即便大喊大叫的追赶了上去。
尹大目所乘的乃是天子羽林营的御马,脚程极快,不多时便追到了文钦的跟前:
“山桑侯且住!尹大目有一言相告!”
“君侯何必如此急躁,何不忍耐数日,以待天时?”
尹大目自小便是曹氏家奴,更深得故大将军曹爽厚待,洛水河畔他曾为司马懿所骗,导致曹爽入城被杀,他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如今他见司马师病重难愈,死在旦夕,因此想要让毋丘俭、文钦坚守数日等待战机,可谁知文钦竟不慎中了邓艾的空营计,落了个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文钦听了尹大目的话后,气急败坏的他并没有理解尹大目言语中的深意,反而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小人,你也算是先帝家仆,不思知恩图报,先帮司马懿骗杀曹大将军,如今又想诱杀我文钦吗?你这个狗娘养的,天不佑汝!我射死你!”
文钦说着,便取下鞍上硬弓,取出雕翎箭,朝着尹大目一连几箭射了过来,尹大目见文钦不再信任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停下脚步。
穷途末路的文钦见尹大目不再追来,于是果断带着两个儿子朝着东吴的方向奔去了!
尹大目望着文钦父子仓皇逃窜的背影,一时之间心中凄惶,不禁潸然泪下:
“天下事败矣,你我善自努力吧......”
【注三:魏末传曰:殿中人姓尹,字大目,小为曹氏家奴,常侍在帝侧,大将军将俱行。大目知大将军一目已突出,启云:“文钦本是明公腹心,但为人所误耳,又天子乡里。大目昔为文钦所信,乞得追解语之,令还与公复好。“大将军听遣大目单身往,乘大马,被铠甲,追文钦,遥相与语。大目心实欲曹氏安,谬言:“君侯何苦若不可复忍数日中也!“欲使钦解其旨。钦殊不悟,乃更厉声骂大目:“汝先帝家人,不念报恩,而反与司马师作逆;不顾上天,天不佑汝!“乃张弓傅矢欲射大目,大目涕泣曰:“世事败矣,善自努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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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行辕之内,司马师害怕自己的病情泄露,扰乱军心,因此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狠狠咬着棉被,不让自己因痛发出一声呻吟。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司马师病情持续加重,甚至到了不能与人言语的地步,于是只能将兵权暂时交付与弟弟司马昭,让其总统诸军。
三日后,寿春城下。
司马昭督率各路大军,开始进一步缩小围城包围圈。
城中此刻人心惶惶,又缺乏粮草,已然成了坐以待毙之势。
正在巡营的毋丘俭望着自己城中面有饥色的民众与士卒,不禁心中悲痛。
“昔日吾在高句骊,破山城,屠丸都,罪孽深重,因果循环,今日是该向上苍谢罪的时候了......”
毋丘俭仰天长叹,泪流满面:
“城中民众、士卒们,今日是我毋丘俭连累了你们,如今我军已然获胜无望,我毋丘俭是为故人复仇,为天子除贼,这些本不该由你们去承担,如若你们想要出城活命去的,便去吧,我毋丘俭在此发誓,绝不阻拦!”
城中众人听了毋丘俭的话,皆心中凄怆,哀不自胜。
入夜以后,孤立城头的将军身畔,此刻只剩下了三千余名誓死追随的勇士。
“兄弟们,你们随我最后再突围一次吧!”
“谨遵将军将令!”
“好!儿郎们,随本将军出发!”
“诺!”
寿春城下,三千死士追随在大魏安邑侯毋丘俭的身后,与司马师大军进行了一场血战。
直到千年以后,民间甚至还流传着他北上除贼却依然存留兵马防御东吴、一身转战六百里、死者如复生,生者亦不愧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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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县,全军覆没的毋丘俭与弟弟毋丘秀、孙儿毋丘重三人藏匿在树木草丛中,以图躲避司马师部众的搜索围杀。
全县的军民在司马师的号召下,全城搜捕起了毋丘俭一家三人。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时,毋丘俭眼疾手快,发现了远处一个手持弓箭的平民!
“秀弟、重儿,小心!”
身手矫健异常的毋丘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以身挡住了那平民射来的箭矢!
钻心彻骨的疼痛让上了年纪的毋丘俭不禁浑身颤抖了起来:
“快走!快走,只要你们还在,我毋丘一族就算是有了......存续!”
那手持弓箭的平民名叫张属,见射中了这个神武非凡的大汉,立即手持短刀,赶了上来,手起刀落便将毋丘俭的首级斩了下来!
可怜毋丘俭一代名将,竟被张属枭首,首级则被送入了洛阳。
毋丘秀、毋丘重二人逃入东吴。
毋丘俭长子毋丘甸居家入山躲避官军,但依旧被搜捕了出来,毋丘一族遗留洛阳的,则全部被司马师诛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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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丘俭败亡后,司马师为了安抚淮南人心,直接任命自己的姻亲镇东大将军诸葛诞为镇南大将军,仪同三司,接替毋丘俭执掌东南兵权。
文钦投吴以后,吴国则直接加封了征北大将军、幽州牧、谯侯的显赫爵位给他。
吴大将军孙峻见魏国淮南乱,以为有机可乘,于是亲自与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留赞以及文钦一道率领大军攻打寿春城,此时诸葛诞已入寿春城,防守严密,孙峻见无机可乘,于是引军退,诸葛诞派军出城追击吴军,大破之,并斩杀吴左将军留赞,朝廷加封诸葛诞为高平侯,食邑三千五百户,转征东大将军。
寿春。
高平侯征东大将军府。
自从毋丘俭惨死以后,诸葛诞心中便有愧意,但他心想,自己毕竟是为了大魏的安定,击杀故友也是迫不得已。
案前,诸葛诞整理案头时,不经意间翻出了一封信笺。
公休吾兄亲启。
“自泰初亡故以来,弟心中惶惧哀怒,悲不自胜,每念及故友昔日之恩,食不下咽,夜不成眠。今司马子元行废立之事,有见窥国器之心,人神共忿,弟意欲提一旅之师,北上清君侧,以讨国贼,望兄可为弟之臂助,共襄国难......”
诸葛诞看了这封信后,颤抖不已,老泪纵横。
“仲恭,是大哥愚昧,害死了你......”
诸葛诞心中悲愤无比,他抽出腰间军刀,将眼前几案劈为两段,他将那枚司马师赐予他的高平侯印绶狠狠掷于地上,怒吼道:
“老夫今日在此发誓,必诛司马,以谢故人在天之灵!”
————————————
许昌宫。
司马师打败毋丘俭之后,回军至许昌,眼疾突然加剧,不得已,只能够将行辕停留在这里,暂缓归期。
司马昭望着眼前神情憔悴、目流鲜血的大哥,一时有些恍惚。
父亲与大哥,曾经是那般的伟岸强大,一声叱咤整个朝堂都会风起云涌。
可是父亲就那样溘然长逝,如今大哥也病入膏肓,可见人生天地之间,何其脆弱渺小,哪怕是天下至尊,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
“子上……”
“大哥,我在这儿呢。”
“子上……,大哥就快要不行了,你帮大哥……,帮大哥……撑起司马家……”
司马师此刻眼中血泪模糊,他望着窗外的天穹,似是看到了无数的故人英灵。
辛亥日,大将军舞阳侯司马师薨逝于许昌,时年四十八岁。
天子曹髦听说了司马师的死讯后,将姿态做足了,甚至亲自身着素服,亲临司马府前去凭吊,还专门为司马师下了哀悼的诏书:
“公有济世宁国之勋,克定祸乱之功,重之以死王事,宜加殊礼。其令公卿议制。”
有司以为大将军司马师忠安社稷,功济宇内,宜依汉霍光故事,追加大司马之号以冠大将军,增邑五万户,谥曰武公。
曹髦最终决定为司马师加谥为忠武。
这个忠字,也许是皇帝对司马家的期许,也许是司马家的讽刺。
洛阳宫太极殿上,年少但深沉博学、刚强尚武的皇帝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刚刚画成的《黄河流势》图,然后搁笔起身,遥望着殿外的天下,此刻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心中也是情绪激荡。
司马师终于死了!
这样也好,如果再让他多活几年,也许这忠武之谥号,就要彻底配不上他了!
“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
焦伯听了皇帝的传召,立即便来到了殿内。
“你去兰台替朕传旨,让尚书台拟诏:诏命司马昭留守许昌,三日后进京朝觐,让尚书傅嘏率六军即刻还于京师!”
“唯!”
焦伯听了天子诏令,立即便出殿传讯去了。
曹髦此刻心中激动不已。
司马师已死,如今自己顺理成章的削了司马家兵权,再也不用担心司马家尾大不掉了。
曹髦思索半晌后,又传来了他的老丈人,卞皇后的父亲卞隆。
“陛下传唤老臣,不知何事?”
“国舅,三日后,卫将军司马昭将会亲自入殿觐见,届时,你可自领我殿中亲军……”
曹髦附耳上前,悄吩咐着。
卞隆闻言,神色严肃无比,他跪于殿上道:
“臣遵旨!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髦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心想道:希望天佑我大魏,这次千万不要有什么枝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