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璃知道周姨娘此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她走了也好,免得两人伤别离。 林玉璃跟红燕和张妈道了别,便转身往外走。 出了院门,她回头看了看门上方挂着的“馨兰院”的匾额,自己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 …… 馨兰院里,范英红听到前院的动静,安顿好林昭,便来到了前院。 张妈一看到她,就抱着她哭诉:“小姐走了……他们说小姐不是林家的,把小姐撵走了!” 范英红愣住了,昨天夜里才刚听林昭跟她说了,今天就开始赶四小姐走了? 看着站了一屋子的凶神恶煞地恶婆子们,范英红忍不住骂道:“你们就这样把四小姐就撵走了?好歹四小姐在府上住了这么些年,你们就是养个阿猫阿狗的,也有感情了吧?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还没等范英红骂完,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丁岩冷哼了一声:“姓范的,该你管的管,不该你管的别管!” 丁岩看了看那碗汤药,对婆子们喊道:“去后院!” 去后院?范英红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后院做什么?后院只有林昭在,林昭可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啊!她们还想撵她走不成? 林昭刚喝了安胎药睡下,门突然被人踹开了,紧接着呼呼啦啦进来七八个粗使婆子,丁岩站在最前,身边站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药。 林昭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们做什么?给我出去!” 丁岩道:“姑太太,夫人说了,您肚子怀的是个孽种,既然是孽种就不能留着,没得坏了咱林家的风水。这碗药,是夫人赏给你的,你若念着夫人的恩情,就老老实实把药喝了吧。” 林昭看着那碗药,怒不可遏:“你们给我滚!我是不会喝的!” 丁岩道:“姑太太,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给姑太太喂药——” 话音一落,丁岩身后的粗使婆子们撸起袖子,端起汤药,就要往床边走去。 林昭身子还有些虚弱,这几个婆子粗胳膊粗腿的,林昭哪是对手。 她惊恐地盯着那碗药,身子不住的往后缩…… 门再次被踹开了,范英红闯了进来,怒吼道:“谁敢?!” 林昭疾呼:“范妈救我!” 范英红冲上前去抢那碗药,丁岩厉声喝道:“拦住她!” 顿时,四个婆子围了过来,挡住了范英红的去路,范英红使劲推了她们一把,纹丝不动。 她毕竟老了,哪是这些婆子们的对手。 眼看着余下的三个婆子端着药往床边走去,范英红急得直跳脚:“你们也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今天敢做这种造孽的事,以后小心遭报应!” 丁岩轻哼了一声,接道:“孽是姑太太遭的,我们只是给姑太太帮忙而已!” 三个婆子一步步逼到了床前,林昭不住地摇头:“我不喝,不喝!你们给我滚,滚开!” 婆子们道:“姑太太,你可不要怨我们,这是夫人的命令,今天这药你必须得喝了。” 说罢便开始动手,两个婆子死死按住林昭,端着汤药的那个婆子一手捏住林昭的下巴,一手端着药往里灌。 林昭死命摇着牙齿,褐色的药汁从嘴里渗了出来,顺着下巴留到了床上。 丁岩皱眉,喝道:“你们是怎么喂的,药都洒了,把她嘴掰开!” 范英红突然“啊——”地一声尖叫,眼睛发红,如疯了一般,一口咬住她面前那个婆子的肩膀,狠狠地咬,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旁边的婆子伸手去拉她,可任她们怎么拉,范英红就是不松口,被咬的婆子叫得凄惨不已。血从范英红的牙缝中渗出,浸湿了那婆子的衣裳。 一旁的婆子们看到这个疯劲,吓得赶忙往后退,范英红死命一拽,生生咬掉了那婆子肩上一块肉。 范英红吐掉嘴里的肉,顾不上满嘴血腥,推开那婆子,直冲向床边。 床边灌药的婆子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得不轻,还未缓过神来,范英红直冲那婆子心窝子顶了过去,那婆子胸口吃痛,没站稳往后栽去,手里的汤药一滑,全洒在了地上,汤碗也碎了一地。 范英红瞅准空隙,拨开了按着林昭的两人,在林昭耳边快速小声说了一句:“出府!去找四小姐,跟她一块走!” 丁岩愣了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喂个药把药都洒了,再去煎一碗药来!” 话还未说完,林昭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快速冲向门口。 丁岩忙到:“把她给我抓回来!” 范英红早就跟林昭一块冲向了门口,她一把把林昭推出门门去,快速闩了门,整个人贴在门上,死死地挡住了门…… 林昭顾不得回头看,拼了命地往前跑。 …… 林玉璃行至前院,忽听有人唤她:“四小姐——” 她回头一看,却是许久未见过面的李宝山。 这个之前曾口口声声跟她说要报恩的人,结果却又伙同白华一流诬陷了她,如今却又出现在她面前。 她本不想再多搭理他,可又一想,自己都要出府了,倒想看看他李宝山还能玩什么花样。 李宝山手里拿着一个灰布包袱,低着头往前走两步,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小姐肯定是不愿再理我了。只是有些事,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安。上次我婶娘病重……” 林玉璃打断他道:“上次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听。”说罢转身就要走。 李宝山喊道:“小姐听我说完……我婶娘病重,多亏了小姐相助,我才能把婶娘带回家医治。可是回家以后,我们找了很多大夫,全都束手无策,眼看婶娘病情越来越重,几乎奄奄一息的时候,白嬷嬷……找到了我……” 这一点林玉璃早就料到了,白华不去找他,他们怎么能勾结起来诬陷她呢? “白嬷嬷说……她能救婶娘,她给我了一枚药丸,让我喂婶娘服下。说来那药也真神奇,婶娘服下后不久,病情就有了好转。白嬷嬷说,这种药得连吃七天才会好。但是……她要我帮她办件事,才会把药给我……” 林玉璃接道:“救你婶娘的条件,就是要你诬陷我,在馨兰院与你私会?” 李宝山低着头,不住地抠着手里包袱的布带子,没再说什么。 林玉璃道:“这事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已不怨你了。今天你说出来,大概也心安了吧,你回去吧。我就要走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你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吧!” “不!四小姐,这件事是我李宝山对不起你。从上次之后,我一直内疚到现在,现在在府里倒泔水也是我自作自受。”李宝山突然把手里的包袱塞给了林玉璃,“这东西你拿着,路上备用,就当我赔罪了。” “这东西我不要……”林玉璃正欲把东西还给李宝山。 李宝山却突然扭头就跑,跑到小路尽头往左一拐,没了身影。 林玉璃看了看手上这灰布包袱,摇了摇头。 李宝山现在只是林府倒泔水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林玉璃现在一心只想赶快出府,也懒得去追他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林玉璃早已经释然了,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林玉璃行至大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她心里纳闷,莫非是给她备的马车? 随即,这个念头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夫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前脚撵她出府,后脚还给她备辆马车? 林玉璃往外走去,却看见林衡勋在马车旁徘徊。 “爹?” 林衡勋抬头,看着林玉璃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晨光洒了下来,那眉宇间依稀有苏玉的影子。“璃儿……” “爹,我要走了。”林玉璃道。 “爹没用,爹保护不了你。”林衡勋自己觉得不是个有福气的人,所以他留不住苏玉,也留不住玉璃。 林玉璃摇了摇头,道:“爹,你不必自责。我以前就想出去走走看看,现在终于没什么能约束到我了,你该替我开心才是。” 林衡勋知道女儿是在宽慰他,他看着女儿,眼睛变得模糊。 “对了!”林衡勋从袖子摸出来一封信,递给林玉璃,“爹给你找了个安身之地,在建邳,那是咱们祖籍地,你到了去找一个叫林文觉的人,你该叫三堂叔的。你把这封信给他,他会帮你的。一会儿你坐这辆车,他会把你送到东通镇,到那里你坐水路南下,就到建邳了。” “爹……”林玉璃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双鬓已有了星星白发,他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从来没有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总是活得小心翼翼,没有搏一搏的勇气,总是善于在压力下寻一个平衡。就如同现在这样,他没有能力把女儿留下,却又方法设法帮她安排了去处。 “车上给你备了银子,还有一些日用品,你在路上要小心,到了建邳记得捎信回来。”林衡勋叮嘱道。 林玉璃收好了信,从怀里的妆奁里拿出了那支洒金珊瑚珠排串步摇,送给了林衡勋:“爹,这支钗……给你留作念想吧。” 林衡勋看着那支步摇,轻轻摇动,仿佛回到了以前,苏玉戴着它,转身朝他笑,发上的步摇跟着来回摆动……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支钗,小心地放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