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我躺在地上,身体下是冷冰冰的石板路,我的右脸正贴着一块矮矮的石碑,石碑后有一棵光秃秃的树,枯枝败叶。 大概是在这里躺了有一段时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右边的脸颊有点疼。 我伸手摸了摸,发现上面有凸起的印痕,像是字。 支起身体,晃眼间瞥到石碑上刻的字,寥寥几笔,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 【JACK】 【1883—1912】 …… 墓碑……这是块墓碑! 我刚刚一直枕在一块墓碑上!? 这可吓坏我了。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跳起来,连滚带爬逃了两步。抬起手,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 脸上……我的脸上印着的……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这感觉简直太糟糕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能接受这种事情。 我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用手指死命的按下那块凸起的印痕,试图将它磨压平整。 那块墓碑上站着的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它张开尖尖的喙冲我“哑”的一声怪叫,飞走了。 这只乌鸦的翅膀出奇的大,玄黑色的飞羽毫无光泽。我想,再没有任何一种鸟类会比乌鸦更加像是魔鬼的信使了。 顺着它飞走的方向抬起头,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一大片的墓地。周围全部都是墨黑色的墓碑,或高或低,参差不齐,冰凉沉重。 一整片墓地,阴森寂静。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温度比起白天低了不少,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呼呼的穿过我裸露的两腿之间,带着潮湿的水汽,阴冷刺骨。 这里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 恐惧伴随着寒冷慢慢侵蚀着我的神经。 为什么我会在躺在墓地里? 我记得,我明明是在庄园的大厅等待游戏的开始,然后……然后我听到了昨晚的歌声,再然后,就是那个可怕的女佣一系列反常的举动。 在昏迷之前,我似乎还看了一个人影……也许是幻觉吧。 我不愿再多想,那个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又一点点消失不见,这不符合唯物主义,这也不是我能找到科学理论去解释的。 而且我现在在墓地里,再无止尽的去想那个诡异的身影和歌声的话,我大概会直接崩溃在这里。 现在最重要的是游戏。 我记得在昏迷之前,那个女佣说了游戏的规则。 ……五台密码机? ……逃出大门? 我想我应该没有记错,但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该死的,不管怎么,我要先离开这片墓地,这里又阴森又恐怖,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 这里一定还有人,这场游戏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参与者。律师,园丁,慈善家,是谁都好,就算是那个死人一样的女佣都行,我得去找他们! 正当我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娓娓歌声。熟悉的音色,熟悉的曲调,它伴随着乌鸦嘶哑的哀啼,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嘚—啦—啦—噜——”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歌声像魔鬼一样纠缠着我,挥之不去,除了忍受恐惧的折磨之外,别无他法。我转过身,仍然站在原地,瞪着双眼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试图找出那个该死的家伙。 这里只有坟墓,乌鸦和枯败的树。 空无一人。 “哈——!看看我最先找到的是谁?一只可怜的小白兔——”他停止了哼歌,说出口的话直接让我崩溃。 “谁?是谁!”我无法再忍受这种感觉,拼命的大叫出声,仿佛这样就能驱赶这道环绕在我耳边的声音一样。 没有人回答我。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左胸前有什么东西戳了过来。 冰凉,尖锐,刺痛了我的皮肤。 像是一把刀。 “心跳……我能听见你的心跳,久违了……世界上最美妙动听的音乐。” 我已无暇顾及那声滑腻阴森的感叹,胆战心惊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把锋利森冷的折刀,刀尖点指在我的心口,刀背的弯折处凸起一个尖锐冷酷的角…… 不,这不只一把,还有四把长短不一的折刀,同样锋利森冷,但不同的是,其余的四把刀刀尖向下,刀背微微贴近我的腹部,寒气森森。 骨寒毛竖。 我梗着脖子微微抬眼,顺着这把刀向前看去…… 天啊!这是这什么? 我看见这五把折刀全部安插在五个手指的骨节上,连接处裹着紧紧的绷带,连接手掌。 这竟然是一只手!? 折刀的长度让这只手变得奇大无比,恐怖异常。 接下来的一幕,我毕生难忘。 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他整个人在虚空中一点一点的出现,像是随机拼图,身形轮廓一点一点变成实体,慢慢完整。 在这整个过程中,能透过他还未完全显现出来的透明的部位,清楚明了的看到远处的一成不变的墓地! 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体修长,两腿笔直有些纤弱。身上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胸腹前有两排暗金色的高级纽扣,头顶带着高高的小礼帽,颈部系着蝴蝶结,燕尾服里面是一件洛丽塔风格的白衬衫,袖口堆叠的蕾丝花纹软软的贴在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上。 这是他的右手,相比于他的左手而言,这只手正常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惨白的、骷髅形状的面具,这面具出奇的长,从帽檐开始往下直接遮住了他的半个脖子,整张脸都掩盖在面具下,除了一只左眼。 没错,在面具左眼的地方有一个洞,我能看见他异于常人瞳色的一只眼睛。 这个男人就是我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个人,他像是个上流社会里正要要去参加宴会的人一样。 但我丝毫感觉不到他的高贵。 在这一片寂静阴森的墓地中,他用这样的诡异恐怖的方式现身在我面前,用一只锋利尖锐的剪刀手戳着我的胸口,仿佛下一刻就要戳穿我的心脏夺去我的生命。 我魂飞魄散的僵立在原地,脚下生根不能动弹,像个懦弱无能的猎物,只能等待捕猎者残忍的猎杀。 我能想象到自己被胸前的这把折刀贯穿身体的那一幕。虽然我是个医生,死亡这件事对我而言,的确比平常人接触得要更多,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能心安平静的等待它的到来。 更何况,面前这家伙究竟是人是鬼还是两说。 对着人类的话,我尚且能摸出兜里的手术刀奋力一搏,可是……想起刚刚那一幕,我怎么可能欺骗自己说他是个人类!? “嗯?”他微微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那只巨大的剪刀手从我的胸口慢慢上移,刀背游走到我的锁骨上,滑过我的脖子。 最后,他的左手掌心向上,五把折刀直立,用食指上的刀尖戳住我的下巴,其余四把刀微微收拢离我胸口远了点。 疼痛让我不得不跟着他的动作抬起头。 恐惧一点没有减轻,这种姿势让我联想到另外一种死法——他只要轻轻用他的手指刀尖往上一戳…… 来不及多想,我看见他慢慢抬起那只还算正常的右手,放在我的右脸上,用大拇指缓慢的摩挲按压我的脸颊上的皮肤。 “Jack……我的名字,你的脸上有我的名字。哈!” 在怪异的白色面具下,我看见他的视线停留在我右面的脸颊上,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闪烁着疯狂的、讥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