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谙世事的孩童站在屋中,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眼前出现了一个被黑色包裹的身影,伸出的手如同挑选家畜一般掐着女童枯瘦的四肢,最后满意地弯下身子,诡异的鬼面具占满了视线。 “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你可以叫我戊。” 他这样说道。 暗杀,格斗,伪装……与别人不同,戊的课堂总是在实战中,放任幼兽在生死间隙中激发潜能,也不会施以援手。 “他教会了我一切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手段,但并不亲近,戊说我们的关系仅仅是互相利用。” 少女无意识地抚摸着狼牙,慢慢回忆着自以为已经遗忘的过往:“但是三年前传出他死亡的消息,我也就一直独自一人执行任务,直到被三代目大人调到火影直属队伍。” 原来是以前的监护人吗?终于弄懂了男子话中的意思,卡卡西总觉得心中像堵了个石块,少女除了自己外还有其他归宿。 以为这只野猫会一直呆在自己身边,还是太自大了。 “老师,如果遇到他千万要小心。”没有发觉卡卡西的动摇,雪抓着他的袖子神色认真地说道,“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好……那个人的心思根本无法猜透,行为乖戾,而且……他最擅长的是‘话术’。” “话术?” “戊擅长幻术,能在不经意间引导出对手记忆深处最害怕的事物,利用这些再以语言辅佐,让对方产生动摇乘虚而入,是非常适合谈判和操控的技巧。因此他分配到的也多是潜入或是间谍任务。”就像刚才因为中毒大意了的自己,差些便中了戊的陷阱。 “虽然老师有写轮眼应该不要紧,但还请多加注意。” 看到少女一本正经地关心自己,让卡卡西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抬手摸上小猫头上的软毛:“好的好的,不过现在还是先带你回去吧。” 说完卡卡西便让雪穿上斗篷,半蹲下示意她让自己背着赶路。 “老师我已经不要紧了……” “上次你给我扫堂腿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的治疗方法会造成贫血,还是再休息一下比较好。”想起被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扛回木叶的事,卡卡西把握着机会公报私仇笑道,“上来吧,这样也比较快。影分/身撑不住了,再不回去鹿久前辈怕是要生气。” 闻言雪只能老实地攀上了卡卡西的肩膀,后者熟练地背起比同龄人轻上许多的少女迈开了步子。 成年男子的脚程极快,却细心地保持着平衡,不让背上的少女感到过多的颠簸。两人像是都想起了近来无言的隔阂,一路上不知如何开口而沉默着。 “那个……老师之前在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呢?”在知道高斗篷就是卡卡西之后,雪好奇起当时他欲言又止的原因来。 被戳穿了心思的银发上忍沉默了数秒,终于下定决心坦白了不敢说出的话:“其实,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但你一直在外出任务,昨晚出来也是想找个机会。” “有话要和我说?” “你的申请通过了,纲手大人把资料暂放在我这里。” “申请?”雪回忆起自己做过的申请,顿时明白了是什么事。 没想到自己不回木叶的后果居然是纲手直接将申请宿舍的资料给了监护人,雪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一直藏着的事就这样被捅破,不知如何是好的猫只是收紧了扒在肩上的爪子,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呃……那个是……我出任务的时间太不规律了,申请个宿舍也比较方便……” 大概是发觉自己解释得过于僵硬,雪说完便忐忑地等着卡卡西的回话,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慢,心中七上八下无处着落。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因为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和玄间说了一些可能让你误会的话。” 被发现了! 被卡卡西的话惊吓到,雪下意识地仰起了头想逃脱,却忘了自己正被卡着双脚,一下失去了平衡向后翻去。 没料到少女反应这么大,卡卡西想接住翻下的雪,也因为奔跑的惯性被一同摔在了地上,砸起一阵沙尘。 “咳咳,十分抱歉!”两名忍者以滑稽的姿势摔倒在沙地上,幸亏沙丘的柔软即使朝后着地也没有大碍,发觉自己又因为犯傻而闯祸,雪急忙向还仰躺着的卡卡西道歉,“那个……我……” “啊,不是你的错。”躺在黄沙上久久没有起身,卡卡西瞪着死鱼眼说道,“纲手大人说你最近状态不对,是因为这事吗?” 少女这样激烈的反应到底是对自己那不能见人的心思反感还是单纯的疏远呢?虽然脸上依旧是没有变化的死鱼眼,卡卡西却感到从未体验过的沮丧从心口漫上脑袋,让他不想动弹。 要是没说出来就好了。 银发上忍仰视着沙漠上方那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想着。即使一直作为家人相伴也比被少女厌恶要好。 “不、不是的,老师!”不知道卡卡西是不是砸到了脑袋,雪着急地跪在地上探头直视着银发上忍,想看看有没有伤口,“我听到老师说要让我搬出去……不想让老师困扰才先和纲手大人申请的宿舍。” 少女明亮的眼睛映在上方,散开的酒红色发稍几乎扫在自己的脸上,遮挡了视野中的蓝天,注意到雪话中的重点,卡卡西的死鱼眼又注入了活力。 “我只是……只是害怕老师觉得我麻烦……有些难过……”深埋在心里的不安在卡卡西面前无处隐藏,少女的表情混杂着害羞与懊恼,复杂而又一目了然,“并不是老师的错……” 是这样啊。 不知是该失望还是安心,小猫看来只听到了最后的部分。呼出了一口气,抬手摸上了沾满细沙的软发,卡卡西终于解开多日的心病,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安抚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小猫。 “抱歉,应该我道歉才对。” 少女逐渐长开的脸庞低垂着,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眼前,卡卡西抬着手缓慢地抚顺一头乱发。 “是我没说清楚,给你造成困扰了。” 雪闻言奇怪地睁大了眼睛,坐直了看向银发上忍。 “怎么说呢……我对如何照顾女孩子还是不太清楚,就和玄间讨论了一下。 你也不小了,一直住在我的宿舍影响不太好,女孩子也需要更大点的私人空间,所以才想着申请个单人宿舍给你。”撑起身子抓了抓头发,卡卡西将真正的心思隐藏在人畜无害的月牙眼笑颜下,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当然我的宿舍依旧是你的家,任务不忙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 狡猾的卡卡西并没有将重要的部分说出口,少女端详着无良上忍毫无异样的脸庞没发现一丝端倪,便只能压下对他近来疏远的疑问,接受了这个解释。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无法给老师提供任何帮助了,或是老师讨厌我了……请一定要告诉我……”伸手裹紧身上的斗篷,想要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耳边不可抑制地倒放着戊残留的话语,虽然知道那是虚假的幻术,但却准确地挑开了雪最为恐惧的事情。 少女害怕又期待着男子的回答,这是决定她生存方式的重要答案。究竟是白日中的自己还是黑夜中的自己会获胜,此刻迫切地希望眼前的人能给予指引。 垂下的额头上传来阵阵暖意,成年男子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安抚着动荡的情绪,清泉一般的男声回荡在砂幕中,随着升起的阳光照亮着心房。 “我说过的吧,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不如说……是我想要雪能呆在身边。” “诶?”怀疑自己听错的少女猛地抬起头,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缘故使得脸颊红润起来,漆黑的双眼中几乎能映出银发上忍的身影。 “啊,不,我是说……对,就是雪很能干,我以后会越来越需要你的帮助才对。”察觉到自己似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卡卡西赶紧改了口,将放在少女额上的手收了回来。 现在可是要克制才对。 “是、是这样吗?”雪突然觉得因为一个误会而心神不宁的自己可笑极了,愈发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向面前的卡卡西,“对不起老师……是我庸人自扰,给你添麻烦了。” 二人坐在没有人烟的荒芜沙丘上,卡卡西突然笑出了声,让还在反思的雪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只是我们似乎都觉得因为是自己的问题而没法好好说清楚吧。哎呀哎呀,这是老师的失职啊。”伸手探向腰包,银发上忍的手中如同变魔术一般变出了颗糖果,“和好的礼物。” 接过卡卡西递来的糖果,雪轻轻点了点头,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心上的阴霾便像是被暴雨清洗了一般。 “你连续在外出任务,我想带出来的糖应该吃完了吧。这是昨天叫砂忍带我买的土特产,不知味道如何。”卡卡西挠着头笑道。 “……很好吃。”雨过天晴的笑容像是绽放在沙漠中的葵花,让干涸的心头都浇灌了甘露,“谢谢老师。” 少女内心原本从缝隙中漫出的黑影似乎都被按回了底层,随着口中的甜味一同消失在找不到的角落。 将剥下的糖纸折好放进腰包中,雪再次攀上了卡卡西的肩膀,二人继续朝砂隐村移动。 少女试探着将抓着肩膀的双手环在男子颈脖上,那本是忍者的要害部位,但银发上忍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便又疾跑起来。 “还没恢复力气吗?先睡一下吧,很快就到了。” 没有干劲的男声与宽厚的肩膀让少女真的放松了身体,闭上双眼回放着沉浸在记忆深处的血腥过往。 戊的话也许并没有错,但是我已经找到容身之所了。雪感受着实实在在触碰到的温暖,微微收紧手臂,将头埋在看似不靠谱却异常坚实的肩膀上。 为了好好抓住这个栖身之地,还得努力改变自己才行,是吧,自来也师父。 在看不到的地方,野猫偷偷地弯起了嘴角,那是捕猎开始的信号。 感受到颈边传来的热气,淡淡的糖果香味随着风若隐若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卡卡西总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少女突然变得粘人起来。 还未发觉已经被山猫列入捕食计划的卡卡西只是将这念头抛在脑后,想着终于解决了一件挂心的事而放松了下来。殊不知之后煎熬的日子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