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在刑凳上,殷玖心如死灰。 作为一个生怕受了廷杖或其他被发现女子身份的兢兢业业的小朝官,殷玖觉得此生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的事了。 现在...要被打了... 杞翃站在她面前,温和道:“殿,殷大人莫要担忧,不过小惩大诫。” 不过十下,谁都知道是折辱为主,肉刑为辅。没办法,文官脸皮太厚,而殿下又是个中楚翘,不然陛下会选择更柔和的方式的。 殷玖看着他,未打便虚弱三分:“可以选择面壁思过而不是笞吗?” 杞翃看似好心道:“你可以去问问陛下。” 殷玖顿时萎靡不振。 不,她拒绝。 奈止从旁拎着一根笞杖进来,杞翃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看着表情要哭不哭的殷玖,身为从小和陛下一起长大的杞翃,微微叹了一声,语气中略带笑意:“陛下十岁那年被先帝赐了笞五十。” 奈止:!!! 你们聊这种东西能不能小声一点,她还没活够,还不想被陛下灭口啊! 殷玖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了,讶然地看着他。 陛下被先帝揍? “嗯,当年一个妃子借怀孕挑衅当年的皇后,被当时是太子的陛下约了出去,自己跳湖里,诬陷是太子推的。结果上来时她的孩子没了。”杞翃想到这件事就想笑,往日没有表情的脸上压抑着笑意,却还是能看出他在笑。 殷玖完全找不到笑点,继续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杞翃。 杞翃酝酿一会儿,这才笑道:“但是当时除了我,没人可以为陛下作证。但是先帝脑子一转,觉得可以用这件事告诉陛下后宫斗争的残酷,于是把那个妃子杀了,借口小产而亡。然后,把陛下抓去笞五十。” 想起陛下竟然因为这种事被揍,就想笑! 殷玖对他的笑点微有几分无奈,但心情还是变好了。虽然这个故事的笑点有点怪异,但是好歹可以娱乐人不是...痛! 背部突然传来痛感,她差点没忍住哼出声。 杞翃抬眸看向奈止,淡淡道:“上完药将她送回去,我先去回禀陛下。” ...... 墨懿执棋,落子,很平静地将墨荃逼入思路。他淡淡问道:“为何心神不宁?” 墨荃连忙回神,端详片刻棋局,下了一子,道:“皇兄...是否对毓儿过于苛刻了?” 说打就打毫不含糊,还让凶残的杞翃监督。 就连他这个不省心的也不过受了一次杖刑,可依方才皇兄的表情,似乎毓儿受刑是家常便饭? 若是这般,怪不得毓儿那般叛逆了。 墨懿看了死不认输的弟弟一眼,又落下一子,决定让他死的不能再死一点。落了子,这才冷淡开口:“与你何干?” 墨荃试图寻找生机,但是四面皆是埋伏,生机无处可寻。故他心生一计,面上撇了撇嘴,无可奈何地落子,道:“皇兄今日就是邀我来下棋的?” 墨懿落子。侍人奉茶,他接过,微微抿了一口。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为了跟你讨论毓儿之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觉得还是召人来问问较好。 墨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落子。墨懿抬眸冷冷沉沉地问他:“嗯?” 墨荃笑道:“皇兄上一刻还在怪我多管闲事,现在又要我出谋划策,臣弟不胜惶恐。” 墨懿轻哼一声,觉得自家弟弟胆子又大了。他落子,道:“身为墨氏人,自该宠辱不惊。” 墨荃闻言立刻装作惧怕之样,不动声色地落子,道:“要我喜怒不形于色,是在要臣弟的命啊!” 墨懿向他丢了一颗棋子,正中眉心,哼道:“贫嘴。” 墨荃连忙把那枚棋子放在手心,嘿嘿笑道:“皇兄,棋子离手不能改~” 墨懿扫了这个耍小聪明的弟弟一眼,无奈道:“让你一子又何妨。” 墨荃连忙落子,抬眸时对上墨懿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墨懿落下一子,悠然道:“你输了。” 看着墨荃耍宝,墨懿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 墨荃一脸的委屈:“皇兄,你这就是单方面的虐·杀啊!” 墨懿起身,眉眼柔和,道:“陪朕走走。” 墨荃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连忙跟了上去。 天色渐暗,已到宫门下钥之时。 墨懿询问道:“你以为,朕该如何待毓儿?” 早春之时,春花欲绽未放。弦月初出,暮阳未落,暮光月华交杂,映他更加华贵,烨然若神人。 墨荃即使有一肚子的不平也消了。他低下头,微有几分赧然。 皇兄真是越发好看了... 他轻咳一声,道:“将毓儿当作我或浚般对待。” 皇兄什么都好,就是对毓儿的占有欲太强了。 墨懿迟疑片刻,“那朕试试罢。” 当成弟弟对待?如果弟弟不乖... 他立刻想起了上回墨荃被他罚到半月不能上朝,微微蹙眉。 那样子...毓儿身体受得了吗? 罢了,这个弟弟不靠谱,有空问一下墨浚。 这时,杞翃回来了。墨懿看向他,问道:“如何?” 杞翃道:“殿下已经出宫。” “善。”墨懿揉揉眉心,“朕有几分疲累了,送沭王回去罢。” 先试一段时间吧。 ...... 夜黑风高。 殷玖坐在庭院之中默默地饮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她以前在郄家的时候,那个夫子听信了那些表小姐的话,责她。 第二日,郄梓歆就去找夫子。他很平静地告诉夫子,男女授受不亲,希望他日后离她远点。夫子极为尴尬,那些表小姐也很愤怒,但是后来却不敢再来找她麻烦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有多好。 够啦够啦,莫要再悲春伤秋了,不就是被陛下揍了吗? 她拍了拍自己的面,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突然好怀念郄哥点的茶,还有郄哥做的糕点。只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又烹了一炉雪水,静静待水微沸。 明日又要...入朝了。 往日熟悉的同僚全被贬至外县,仅留少卿与正卿,其他人都是从各地提拔上来的。 她虽然几个月未在朝中,但胜在帝京中消息灵通,勉强知今大理寺分布。不过新进两个大理丞,以及几个大理评事罢了。 《罗织经》有言:“上无威,下生乱。” 明日估计要下个马威,以免那些人仗她入朝迟而自视甚高,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