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她骂了一顿“昏君”后,蒋寻珠发觉,宋澜这厮倒是再未让崔蓉批过奏折。 只是,宋澜这厮批的奏折……蒋寻珠拧着眉,她觉着,这改造昏君的路还很漫长。 “娘娘,奴婢端了一盘杏花糕,这梅花宴开始还有些时辰,您不如先垫垫肚子?” 蒋寻珠在桌边坐下,用手支着脑袋,道:“黄花,让你去查的事,可有消息?” 黄花一边把杏花糕放在桌上,一边道:“还没查出什么眉目来,只是娘娘查沉船一事也就罢了,不知娘娘为何要查卫家之事?” 黄花微微叹了一声,早前她便觉着娘娘和后宫嫔妃落水一事有些蹊跷,陛下也派人查过,却说是因着那船年久失修。 推来推去,锅还是得她家娘娘背,也不晓得究竟是谁策划了此事。 蒋寻珠微微颔首,眼中仍旧是波澜不惊。 尝了几块杏花糕后,便有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 “娘娘,陛下派人来催您快些过去,众臣已到齐了。” 黄花一愣,道:“奴婢记着这梅花宴是在酉时三刻。” “想必是有人传错消息了罢。”蒋寻珠心下却是了然,这坑她的人,除了经办这梅花宴的崔蓉,还能是谁? “奴婢这就去找那传话的宫女算账……” 蒋寻珠却拉住黄花的手,她道:“空口无凭,你要如何与她算账?” “奴婢和好几个凤仪宫的宫女都听见了。” “别人会觉着,你们都是本宫的人,纵是证明是那宫女传错话,也未必能把那人如何。” “那您不是得平白担着这声名?” “无妨,眼下的要紧之事是先去凤凰台。” 宫中的大小宴会,常常是在凤凰台举办。 刚踏进凤凰台,蒋寻珠便发觉众人已到齐了。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罢,本宫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倒是累众卿久等,众卿随意即可。” 蒋寻珠忽发觉一道别扭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却见宋澜正气呼呼地看着她。 她暗暗想,宋澜这昏君,有时倒是很有趣。 迎着宋澜的目光,蒋寻珠笑着在宋澜身旁坐下,她还未说话,宋澜便哼了一声,却是没理她,自顾自地用着糕点。 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蒋寻珠却并未瞧见卫衢。 “黄花,卫将军今晚没来么?” “奴婢听说,卫将军一连病了好几日,怕把病气过给陛下,因而今晚并未进宫来。” 蒋寻珠点点头,崔蓉脸上那胸有成竹的笑容……总是让她觉着奇怪,话本里并未有卫衢生病一事。 不过,既然她已开始扭转这剧情,有未在意料中的变故也是常事。 生变故又如何?兵来将挡,她寻珠上仙一向无所畏惧。 在蒋寻珠与荷叶鸡大战之时,黄花忽用胳膊肘戳了戳她,黄花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这些舞剑的蒙面歌姬倒是很漂亮呢,您不看两眼么?” 她刚抬头,舞剑的歌姬手中的剑忽然一转,直直地朝宋澜面门刺去。 蒋寻珠暗暗叹了一声,这群刺客,她们就不能等她吃完这荷叶鸡再动手么? 说时迟那时快,蒋寻珠一手拉起宋澜,一脚把桌子朝蒙面歌姬踢去。 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蒋寻珠瞥了一眼四周,从侍卫腰间拔出一把剑,一手将宋澜护在身后,一手与蒙面歌姬对打。 “蒋寻珠……你……”惊愕之中,宋澜发觉个儿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宋澜,别说话,好好躲在本宫身后。” 趁着蒋寻珠与宋澜说话分神的时候,蒙面歌姬一剑向她面门刺来。 “蒋寻珠……小心!”宋澜喊了一声。 蒋寻珠却挽了一个剑花,划开了蒙面歌姬的面纱,电光火石之际,蒙面歌姬连忙用衣袖遮住脸,随后喊了一声“退”。 只见正与各侍卫缠斗的蒙面歌姬们很快便施展轻功,消失无踪。 蒋寻珠本欲去追,但手腕却忽传来一阵痛意,她看了一眼正紧紧握着自个儿的手的宋澜。 “陛下,本宫方才吃过荷叶鸡后,并未擦手。” “蒋寻珠,你休想丢下朕。”宋澜面色惨白地看着她,却是握得更紧了一些。 蒋寻珠正要说话,崔蓉却跑了过来,她惊惶地道:“是臣的错,让陛下受惊了,所幸皇后娘娘深藏不露……” 这时候都还不忘给她上眼药,蒋寻珠冷声道:“自然是你的错,黄花,你留在这里与崔姑姑一起善后,本宫送陛下回寝宫。” 她家娘娘委实是女中豪杰,黄花愣了愣,随后恭声道:“是。” “蒋寻珠,你休想抛下朕,朕要与你一起回凤仪宫。” 看着像八爪鱼一般贴在她身上的宋澜,蒋寻珠不由地笑了一声,她道:“群臣百官都看着呢,陛下不要脸面的么?” 想用激将法哄得他松手?没门。宋澜红着脸道:“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放开你的。” 回了凤仪宫,宋澜仍未松开蒋寻珠,他奇怪地看了蒋寻珠好一会儿。 蒋寻珠哭笑不得,只好柔声安慰道:“有本宫一日,陛下便不会有事。” “你为何舍身救朕?” 宋澜不舍地松开蒋寻珠的手,他的声音微微颤着,他只恨不能剖开蒋寻珠的心看个究竟。 那危急关头,若是一个不慎,便会要了她的命,她分明不喜欢他,为何却愿冒着性命危险救他? 他忽然觉着,她似苦口良药,初尝时苦涩得难以入口,之后却是口有回甘。 蒋寻珠暗暗笑了一声,若是宋澜没了,她可不想到阴曹地府去把他调/教成明君。 “怎么?本宫救了陛下一命,陛下便打算以身相许?” 宋澜的脸一下红到耳根,他支支吾吾地道:“你浑说些什么?” 蒋寻珠笑得柔婉,她揉了揉宋澜的头,道:“你果真要报答本宫,倒不如给本宫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 “本宫要这锦绣山河,四海称臣。” 宋澜先是愣了愣,随后颤着声音道:“你想谋反?” 看着宋澜那天真又惊惶的脸,蒋寻珠想,她虽然很想谋反,可她蒋寻珠毕竟是一个有格调的上仙,纵是要谋反,她也要先实现原主的心愿。 “陛下若能做明君,这锦绣山河,四海称臣,不同样是本宫的么?” 宋澜只觉着心头浮出几分奇怪的感觉,许多人都盼他昏庸,连他一向倚重的崔姑姑都是,每个人都想从他这里捞些好处去。 偏偏蒋寻珠却不同,她竟盼他当明君。 他正惊愕之际,却见她白玉般的手腕上红了一大片。 “朕把你捏疼了罢?来人,唤太医……” “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宋澜忽然觉着亏欠她良多,若是两人易地而处,他未必会为她如此,可她……他从前竟还起过要把蒋寻珠揍成猪头的心思。 看着那羊脂玉一般细腻的脖颈,宋澜只觉着喉咙一紧。 “宋澜,你在想什么?” 她眉目间似藏有无边春/色,宋澜并不是爱重皮囊之人,可他却忽觉心头涌起一阵波涛。 “皇后,朕想睡你。”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说完,宋澜才发觉自个儿方才说了什么,他竟想与皇后行敦/伦之礼? 他大抵是被鬼上身了。 宋澜正要落荒而逃,蒋寻珠却拉住他,她眉目含春,眼里似有潋滟水光。 她缓声道:“陛下竟饥不择食到……连受伤之人也不放过么?” “那朕等你伤好了……呸……”话还没说完,宋澜便拍了自个儿一巴掌,他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他一定是被鬼上身了,一定是。 蒋寻珠轻声道:“男女之情,在两情相悦,陛下委实不必为救命之恩,对本宫以身相许,若果真如此,这皇宫中侍卫三千,陛下一人倒是分不均。” 宋澜讪讪道:“朕只是一时口误,你莫要多心,时辰不早了,朕该回去了。” 目送着宋澜和护送他的侍卫远去,蒋寻珠在月色中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凤仪宫偏殿中的浴池走去。 踏进偏殿,蒋寻珠便嗅到几分奇怪的香气,她一边凑近那香气所在之地,一边神色如常地解着衣带。 在衣衫将落之际,蒋寻珠飞快地拢上衣衫,遮住朦胧春/色。 蒋寻珠一个飞身跳上梁去,她笑眼盈盈地看着藏在梁上那人。 四目相对,蒋寻珠发觉那人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蒋寻珠不怒反笑,眉目中还夹着几分天真娇憨,她道:“若不是本宫警觉,难不成你还打算看着本宫沐浴?” 那人的呼吸却是更沉重了几分,蒋寻珠伸出手,轻轻地揭下那人脸上的面巾。 她戏谑地道:“原来卫将军不只爱做梁上君子,还有窥人沐浴的癖好。” “娘娘您……”卫衢涨红了脸,脸上的那道疤痕在幽暗中显得愈发狰狞。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耳边响起宋澜急切的声音。 “皇后,朕听说刺客往凤仪宫这边跑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宋澜便要推门而入了。 卫衢一急,正要跳下梁去,蒋寻珠却幽幽地道:“本宫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本宫一事。” “何事?”卫衢眼中波澜微起,显然是在思索蒋寻珠的这句话。 咫尺之间,她眉目如画,似泠泠月光,又如枝头白雪。 “若是本宫说,本宫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