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喜欢小鸟依人的类型，我不合他的口味……　　　　我身子晃了晃，差点往后倒去，好在九戒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我无比感伤地望着九戒，如果他前面说的那些话会让我觉得犹豫，那他这一句就忒打击我了。　　　　夏木长得不高，一米七六的身高，看他的年龄应该是不会再长了。而我我一米七五……　　　　我捂住自己的脸。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错误，我也想小鸟依人。　　　　妖怪在化形时候的颜值通常是按它原形的颜值来决定的，身高也差不离。　　　　但我有点特殊，有些妖怪可以自由地选择性别，我原本是想化成个男人，身高定在一米七五，不高不矮的清秀少年。　　　　结果被一个苹果砸到头，念岔了一个咒，就变成了一个女人，身高因为已经定型，无法改变了。样貌嘛，因为我变成了个女人，本来就是拟了个清秀少年的五官，此刻用在这个女身身上自动地给我添了很多点女气。　　　　所以我彻底地成了一个女人。　　　　正如人类所说，上帝有三个苹果，一个被夏娃偷吃所以有了人类，一个砸到牛顿，所以发现了万有引力，一个在乔布斯手里，所以风靡了全世界。　　　　但我觉得他们漏算了一个，上帝应该有四个苹果，最后一个砸到了我，让我变成了一个女人。　　　　对此我也很绝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清纯甜美……　　　　我看着九戒：“你奢望一个在人类社会混了四百多年的妖怪能清纯到哪里去。”　　　　且不说从前思想不开放的时代都有数不胜数的秦楼楚馆艳情诗，到了革命成功的二十一世纪，一个小学生都能随意地飙出一个隐晦的黄段子。　　　　“好有道理，所以你们两个注定没有缘分。”九戒笃定地说。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　　　　“空空，你别说了，我要想歪了。”九戒用爪子捂住尖尖的耳朵，一副羞涩的模样。　　　　我扶额，突然觉得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面前这只狐狸。　　　　缭绕在朝阳身边的云雾已经散开，慢慢稀薄，黎明破晓，万物生晖，厨房里冒出腾腾地白色热气，细闻的话能闻到菜肴独有的香味，我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心底渐渐地暖了起来。　　　　“九戒啊，妖生漫长，总要有一个能让自己追求的东西。”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九戒将爪子放下来。　　　　“比如说你面前的这只狐狸，就是你可以追求的。”他认真地说。　　　　我淡淡地看了他精致的眉眼，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掠去，清风温暖，吹拂着他身上的洁白狐毛，五条蓬松的狐尾飘逸，其中一条秃了一块，看起来像是无暇的美玉被老鼠啃了一口，略丑。　　　　我叹了口气，展眉道：“我只想把你当朋友。”　　　　三流剧本的电视我好歹也是看过的。这种渣女白莲花绿茶婊的标配台词，现在让我说出来没有丝毫障碍。　　　　九戒见我软硬不吃，刚柔不进，再拿我没辙，抬眸对我翻了个白眼。　　　　“算了，不管你了。”他扔下这句话，抬脚兀自一个人慢慢地往山下走，走着走着他想到了什么突然收住脚步，回过头来对我道：“看在他今天凌晨了还上来给我们通消息的份上，我姑且算他是一个好东西。只是……这只在他认为我们与他是同类的情况下……”　　　　他眼中闪过凌厉的光，犹自带着腊月里的严寒：“如果他知道我们是妖怪……你啊，就好自为之吧。”　　　　我看着九戒轻灵的身影，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线尽头，细思他的神态语气，总觉得他有些落寞。　　　　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他看人类不顺眼，只是他从来不说为什么，我便也不问。可现在，我突然觉得他的这种态度，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我修成人四百多年，九戒却有两千五百多年，妖怪修成人最多能活三千年，三千年的岁月里要躲避强大妖怪和人类道士的杀害，三千年后的天劫又让数不尽的妖怪丧命。　　　　不成功便成仁，熬不过天劫会魂飞魄散，熬过去了，就是飞升上天，位列仙班，从此与天同寿。　　　　如果有气运特别好的，也可能会再得一千年的寿命，一千年后再重新历劫。这种情况，我只听过一个妖怪是这样的，妖界之王——乐冉。　　　　他历了两次天劫而不死，如今已经四千七百多岁了，也不知这是上天给予他的宠爱还是考验。　　　　所以很多妖怪在上了两千六百岁之后就要准备应付将来的天劫，按理说九戒天赋再怎么差，以他实打实的两千五百年的修为和令人惊艳的天赋来说，他在妖界应该独步天下了，可我并没有看到他有那么厉害。　　　　大抵，是在人类身上受了情伤，损了大半的修为。所以才会对人类有这么大的偏见，才会对妖与人相恋有悲剧倾向的思维。　　　　我正神游着，没有注意到猴老已经起床上山顶来了。　　　　他拄着一根暗红色造型简朴的檀木拐杖慢慢地走上来，看到站在山顶沉思的我有些错愕：“我刚刚和狐公子一脸烦闷地往回走。”　　　　我愣了愣，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我记得大王和狐公子已经好久没吵过架了。”猴老拄着拐杖往我这边走来。　　　　“这不是三天两头地都在吵吗？”我淡淡道。　　　　猴老站在我身旁，目中透着精光，我看他站着怪累，便扶着他到大青石这里坐下。　　　　“那又不算动气，顶多小打小闹。但这次我看他好像真的有些不开心。”猴老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目中有探寻的意味。　　　　我望了望猴老，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褂，套着一条宽松的裤子，腰上系着一灰色的腰带，看起来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犹如山中老鹤。　　　　他是我草果山最年老的一只猴子，也曾在人间走过风霜严寒，年龄与化成人形的我相仿，就光从阅历来说，他也算是我的长辈。　　　　我诚实道：“我做了一件固执的决定，他百般劝我，我都不肯更改。”　　　　猴老推了推眼镜，圆圆的镜片中有白光一闪，他的眼睛在镜片下透亮。他不问我做了什么固执的决定，只轻轻道：“固执是需要代价的，这代价有时候可能是自己来支付，也有可能是别人代替自己。”　　　　“我知道。”我垂眸说。　　　　我自己种下的因，我从来不会让别人替我摘结出来的果。　　　　“那就无妨了。”他慈爱地笑着，“我相信大王有自己的考量。”　　　　我心中一暖，被他的完全信任感动，对他道了句：“谢谢。”　　　　他闻言唇角飞扬，眉目舒展，一脸宠溺，片刻后神色正了正，道：“话虽如此说，但大王有时候也要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并不是说做事执拗的代价有把握尽数让自己承担就够了，如若哪天大王因为某件事而不在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比让我们来替你承担代价还痛苦。”　　　　我愣了愣，一时间没想到这个方面，猴老说完后不再往下说，只笑佝偻着背坐在一旁，他的目光透过明净的镜片看向我，温和如二月春风。　　　　我知他这是在关心我，为了不让他担心，便凝重道：“我懂了，以后凡事我都会三思而后行的。”　　　　他欣慰地收回目光，我望着他饱经沧桑的脸，忽而想起九戒的事，猴老来我的草果山之时，曾经在人间流浪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过九戒的事。　　　　不过九戒在妖界现出踪迹只在四百年前，前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妖界从未传出过有这么一只容颜绝世的公狐狸。　　　　他变化之术了得，莫非从前都是化成别的样子生活的？　　　　但就算化成别的样子，妖怪们也能一眼就看他是只狐妖，狐妖在妖界实在太容易辨识了。　　　　所以这么些年，妖界总该能传出些关于一只强大狐妖的风流事吧，　　　　“猴老，你从前有没有听过关于狐妖与人类女子相爱的事情？”我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猜测问了出来。　　　　应该是与人类相恋不成反被伤吧，不然为什么他看到人类女子总是一脸轻蔑，不屑一顾。就连看走秀节目，也只看妖界的走秀节目。　　　　猴老不知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个事情，他敛眉想了想，眼眸一抬，对我不确定地说：“倒是有这么一个事情？大王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想九戒来到草果山之前，是不是在人间做过不得了的事。”我道。　　　　猴老看了我一眼，目光淡淡地朝山下掠去，沉思良久道：“狐妖多的是风流，往年与人类相恋的也不少，不过有一只狐妖的事，却是有些蹊跷，也不知是不是狐公子。”　　　　我来了精神，赶忙坐好竖起耳朵听猴老说。　　　　“那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王还未修成人形，我也只是一只灵智尚开的猴子。”猴老慢慢地说，边说边理清自己的思绪，“具体发生在哪里我记不清了，大王若是想知道可以去查一查，这件事似乎和五百年前的九重天劫有关，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也恰好一致。”　　　　我惊讶地看着猴老，他的双眸深邃，说话的语气缓慢沉凝。　　　　我这些年听妖怪们说过关于九重天劫的事，但每只妖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这九重天劫根本就没妖怪敢肖想。　　　　妖界一万年前曾有招过七重天劫的妖怪，那是一只狮子精，他妖力强大，修为深厚，自以为能一举度过天劫成为天庭的上等神仙，却不想七重天劫的威力如此之大，第一道天雷落下的一刹那他就被劈成了齑粉。　　　　而妖王乐冉的第二次天劫，似乎也只是四重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