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粥”依旧冒着腾腾的黑色雾气，我有些颤抖，面色苍白地笑笑，小小贴心地为我取了一个勺子过来，猴大站在我身侧，嘴唇紧抿，神色悲怆。　　　　“大王……”猴大犹豫地唤了我一声。　　我朝他递了一个宽慰的眼神。而后才低头，临近了看，我才发现里面有黑色的东西，有大有小，大的一块一块，像布丁，小的像芝麻点，我猜大的是苹果和香蕉，小的是夏木先前放的玉米。　　　　就算是在原来的玉米粥上放了苹果和香蕉炖一炖，也不至于会呈现这种颜色吧。　　　　我滴个乖乖，我是不是应该让小小去学制毒？保准什么都能做成毒/药。　　　　小小双手交握放于身前，嘴角轻轻弯起，含着娇俏的笑，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像是月牙儿，长长的睫毛卷翘，正一瞬不离地注视着我。　　　　我紧紧闭着嘴，眼巴巴地望向猴大，期望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可他现在好像快被这个“粥”上冒出的气味给熏晕了。　　　　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九戒的身影，他正哼着歌出来，来到客厅后鼻子不舒服地嗅了嗅，疑惑道：“什么味道？”　　　　我看到他就宛如见到了救星，活脱脱像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救的目光仿佛实质般朝他投去，他看过来，眼神只停留了一下，就移到小小身上。　　　　“九戒哥哥。”小小甜甜地叫了句。　　以小小堪堪五十岁的年纪，叫一个活了两千五百年的大妖怪着实有些不妥，可九戒觉得叫旁的会显得他很老，是以无论如何都要小小他们叫他哥哥。　　　　他眉梢微扬，倒没有笑的感觉，只问：“你的病好了？”　　　　“好啦！”小小跳了跳，转了几圈给九戒看。　　　　九戒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就准备出门。　　　　我见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的身上，赶忙传音叫他一声，然后用眼神暗示他我手上的东西。　　　　他看到我手上的碗，脸上的神情滞了一下，颇有被惊吓到的味道，他眼眸一抬，望向小小时眉宇几乎不可查地皱了皱。　　　　“九戒哥哥，这是我为大王做的营养粥，你要吃吗？”小小嘴角弯着，笑着对九戒说。　　　　九戒眼眸深邃，盯着小小看了半晌，我观他有些阴沉的面色，顿觉自己有了希望，眼里都冒出了热切的小火苗，然而……　　　　他身形瞬移，片刻就离我们十几尺远，几乎贴着墙壁站，唯恐避之不及。　　　　“我吃过了。”　　“……”我……　　　　“哦，那真是可惜，不过也好，这样一来这一锅都是大王的了。”小小欢喜地说。　　　　我生无可恋地望着洞顶，小小眼巴巴地望着我，樱桃色的红唇上挂着笑容，我心一横，一口将整碗粥吞了进来……　　　　想吐……可是面前是小小的脸，我侧头吐，到嘴边发现侧面是猴大……　　　　好吧，我还是吞进去吧。　　　　九戒对我报以同情的目光，猴大已经晕了过去，小小兴奋地欢呼一声，眉眼弯弯，煞是可爱，她手脚麻利，又为我盛了一碗，闻到那味道，我差点把刚刚吞进去的对着她的脸喷出来。　　　　“傻瓜，你不会封了味觉吗？”九戒无奈地传音给我。　　　　我一个激灵，瞪大眼睛怒视他：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你之前不都是这么做的？我以为你这次也会。”他摆摆手。　　　　我简直欲哭无泪，就差被自己给蠢死，我吃了夏木做的饭吃了一个月，都忘了可以封闭自己的味觉这件事了。　　　　九戒一提醒，我连忙封了自己的味觉，果然喝下去什么味道都没有，连嗅觉都变迟钝了。　　小小满意地看着见底了的锅，欢快地收拾好餐桌去厨房洗刷碗筷去了。　　　　我冲回自己房里的卫生间漱口，九戒跟过来，倚着卫生间的门看我这副惨状，关心道：“没事吧？”　　我反反复复地漱了十几遍，才敢把味觉的封印解除。　　　　“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没这次的难吃。”我悲痛地感慨。　　“大概是生了一个月的病，好了之后厨艺长进了吧。”九戒道，“好在你吃不死，如果是我们，估计已经去见阎王了。”　　我沮丧地站起来。　　“你还是把那东西吐出来为好，要不然真的生出了毒/药，难免遭罪。”他道。　　　　“没关系，再难吃也是她的心意。就算生出了毒/药也没事，只要是有损身体的毒/药，对我都不起作用。”我说。　　要不然我怎么能有恃无恐地吃小小给我煮的东西。　　　　从前我也让她去和人间有名的大厨学习过厨艺，那位大厨悄悄告诉我们，说她的味觉好像天生就有问题，不适合学厨，我们也因此知晓了为什么她做出来的东西没有最难吃，只有更难吃。　　　　她喜欢烧菜，一直立志要成为一个厨师，我们不忍告诉她味觉有问题这件事，所以一直瞒到了现在。她如今也有这么大了，总瞒着她不好，我很早之前就让她跟着猴三一起学各项技艺，希望能借此转移她的兴趣。　　　　九戒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道：“那没事的话我就下山了。”　　我颔首，和他一起走出卫生间，我进的是我卧房里的卫生间，出来之后就会经过我的卧室，九戒走在前面，眼睛在我的卧室里一阵打量，然后捏着下巴沉思。　　　　我有些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环顾房内，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便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头，沉吟道：“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到这里睡觉。”　　　　“做梦都不能！”我打破他的幻想。　　“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呢？”他眼波流转，狭长的凤眸魅人，神色蛊惑，笑着看我道。　　“你的玉儿在等你。”我停在卧室门口说。　　　　“……”九戒走出去，低声对我感叹道：“空空，过了四百年，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我挑眉，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客厅大门，意思是：快去会你的姑娘。　　他唇角微微勾起，不再说烂话，转身散漫地往门口走去。　　　　我瞥着他颀长的背影，双手环于身前，对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猴大悠悠转醒，从地毯上坐起来茫然四顾，我余光瞧见，目光关切地望着他。他对我笑了笑，手撑地站起来，结果眼睛好像看到了一样东西，稍稍地惊讶了一下。　　　　“大王，为什么夏木的房里滚出了一个西瓜？”他疑惑问我。　　九戒刚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侧身望向客厅内。　　　　“他房门都关着怎么滚的出西瓜……”我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一顿，走出自己的卧室来到夏木的屋内，夏木的房门现在正慢慢地合上，就好像里面有个人正在悄悄地关门。　　是妖气！　　我一脚踹开门。　　　　“………………”　　“！！！！！！！！”　　“？？？？？？？？？？？？？”　　我的天，我都看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　　西瓜精？　　　　那圆圆的绿皮西瓜被我突然踹开门造出的巨响吓得跳了跳，滑溜溜地钻到了夏木床上叠好的被子中，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乱做一团，它用被子裹住自己。　　　　我揉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刚刚眼花。　　九戒嗅着空气中的妖气，见我傻愣愣地站在夏木的卧室门口，眯了眯眼睛。　　　　他走过来，朝我的脑袋轻轻地敲了一下：“发什么呆，你又不是没进过男人的房间，怎么以前进我屋里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磨叽。”　　　　“不是啊……你看那里……”我伸手指着夏木的床，那被子正在小幅度地颤动。　　　　“空空，我知道你在夏木的床上发现一只弱小的女妖精时心底是什么感受，这就跟头顶长了一片青青草原一样，可我不会安慰你的，因为你不久前就这样伤害过我。”九戒黯然神伤，咬牙酸酸地说。　　　　我没料到他居然在这里都能想歪，有些无力道：“夏木的床上有只西瓜精。”　　“？”　　　　九戒收敛做作的神色，狐疑地看着我。　　“真的是西瓜精。”我强调。　　他神色动了动，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那个西瓜弱弱地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嗨……”　　　　九戒脸上的表情凝固，一只手捂着脸，然后以他四百年未动用过的超级速度冲了出去：“我要出去冷静一下！”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九戒就已经消失，西瓜精转了个圈，把长有五官的脸面向我，对站在门口的我疑惑问道：“他……怎么了？”　　　　我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只觉得自己在这茫茫地天地间着实太过鼠目寸光，从前那一番自以为对万物生灵的了如指掌，如今只不过是井底之蛙的粗鄙见识。　　　　我一直以为水果是不能成精的，它们没有灵活的思想，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思想，从它们长出来到成熟，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生命，这段时间它们不像动物一样可以走动，　　　　而成熟之后又会落入世间生物的腹中，如此短暂的一生，怎么能生出灵智成精呢？　　可可可可……眼前的这个西瓜精打破了我的以往的认知。　　它身上稀薄的妖气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它就是一个西瓜精！　　　　它不仅能走会跳，它甚至还能口吐人言。　　西瓜精见我站在门口脸上阴晴不定地看着它，神色怯弱地往后缩了缩，想继续把自己藏在被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