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她没事不会去雾隐村。”我说。　　“也对。”九戒说。　　“你提她干什么？”我有些疑惑。　　“如果她真的在雾隐村，那就说明，至少是今天早上之前到的雾隐村，如果早上之前能进去，现在却不能，可见，这是一种封村的行为，有人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想要这个村子与外面隔绝。”　　　　“你在天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夏木在这里？”我问。　　“没有。”　　“他下山的速度很慢，但我们在山上耽搁了很久，按我的计算，他应该才到雾隐村没多久，所以这个阵法，是我进来的时候启动的。”我说。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很显然，就是为了来防你的。”他看着浮光道，“里面的妖怪意识到有人去通风报信了，而这边最近的，就只有你，那只妖怪知道你的厉害，不敢和你硬碰硬，只能拿这种不入流的方法困住你。”　　　　他凝眸沉声道：“我应该等你在这里被困死才来的，现在过来，我也中了圈套，不得不陪你破阵了。”　　　　“那你待在这里。”我说。　　“要一个女妖打前阵，这事传出去，你让我在红楼怎么混。”他笑说着就打开了车门。　　“你要做什么？”我拦住他。　　“去探路，你相信这个雾会自动散去吗？”九戒说，“我去外面探探情况，你在这里呆着。”　　　　他指着夏师傅：“保护那个老司机。”　　“你要是一直没回来怎么办？”我急道。　　“你就给我在草果山立个碑，哪天狗狗回来记得马上叫他给我烧五百年的纸钱，免得他一转头就忘了。”他说。　　　　我的脸色沉了下来，也许是从未有过的阴沉。我的确能破那摄魂咒，可破摄魂咒之前我已经中过一次摄魂咒了。在我第一次昏昏欲睡的时候，虽然并没有不适的感觉，但那的确是摄魂咒。　　　　所以我不敢确定这场迷雾会不会很容易破开。　　“我去，你在这里保护他。”我沉着脸对他说。　　　　九戒的脸色变了，变成了苦瓜脸。我刹那间才发现我又上他的当了。　　狐狸精什么的不去当演员实在是太可惜了，演技分分钟秒杀人类好吗？　　　　他定是看到我阴沉的脸色，以为我识破他的奸计了。他想用苦肉计跟我玩金蝉脱壳，然后之前大摇大摆地花掉的钱就可以不用打工还给我了，还顺带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给我们。我为什么会觉得他是特意为了我过来呢。　　　　我的脸黑了，没错，如果刚刚是阴沉沉的，现在就已经完全黑化了。　　浮光倒在车后座上，饶有兴致地看我们两个剑弩拔张。　　　　我和九戒僵持了许久，九戒再也受不住我的威压：“我错了。”他说的哀痛，说的情真意切，低下头向我道歉。　　　　“晚了！”我唤出万象，右手握着它，把它当做戒尺一样拍在手上试了试力道。万象只是一根一尺长的棍子，可以变幻出各种样子，连戒尺也轻而易举。　　　　“你们两个再这样打闹，恐怕等出去都过了十年了。”浮光从座位上站起来，化成一只白色的小猴子，它仰头望着我们，吐出一个小白圈，小白圈缓缓地上升，然后变淡，然后消失。　　　　“为什么？”我疑惑。　　九戒也看向它。　　“你看看他手上的表。”浮光指着九戒手上的黑色石英手表，银色的指针有节奏地转动。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惊呼，我上车的时候才十点多的样子，算上车行驶的时间也就十点半，就算在这里耽搁，满打满算也才半小时不到，怎么会过的这么快。　　　　“是不是你的表坏了。”我问九戒。　　九戒深邃的双眸盯着自己手中的表，那手表的秒针走得很快，一圈一圈地快速转过，紧接着分针划过，带动时针。　　　　要说坏了吧，也有点怪异。　　“没有坏，我今天早上看还好好的。”他说。　　　　“那……现在的时间一直在加速流动。”我望向浮光。　　“也许。”浮光说。　　　　九戒垂眸想了想，抬头看我道：“你是十点的样子出发的对不对？”　　我点头。　　　　“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想了想说：“感觉没多久的样子，最多不过半小时吧。”　　他凝重地说：“我十二点来这里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心里忽然倒腾起来。　　　　“有一个这样的故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他看着自己的手表说，“有个叫王质的人某一天上山砍柴，看见有两个人在山上下棋，他是个棋迷，看见这两个人下的正起劲，于是他在旁边看，等他回到自己的村子的时候，与他同一辈的人已经老的老，入土的入土了。”　　　　“观棋烂柯。”我说。　　　　九戒点点头。　　“但是，我们估计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九戒唇畔笑容浅浅，看的我一阵心悸。　　　　我懂他的意思，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就是真的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不会像那个观棋的人一样不老不死。　　　　就拿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来说，如果地上的人到了天上会怎么样呢？　　如果他的寿命有一百，那他在天上就只能活一百天了。　　　　看起来在天界过得很快，在凡间过得很慢，但实际上这只是主观感觉罢了，在两边度过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我们所在的这片迷雾，不仅有困人的效果，还有会产生让人感觉时间流逝得很慢的效果！　　就像一个人很荣幸地上天了，他在天上喝了一口茶，他觉得时间才过了那么一小会儿，然而这所谓的一小会儿，对于地上来说就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我在这里感觉待了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可外面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　　“我们惹到上面的东西了。”九戒目光向车顶挑了挑，唇畔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是他们不能随便出来。”我说。　　这种加速或减缓时间流逝感觉的方法只有天上的那些神仙会。以妖怪短短三千年的寿命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能力。　　　　但是神仙们又不是想下凡就可以下凡，没有特殊任务，没有玉帝许可，都是不能下凡的。　　再者，以仙身下凡，自身的仙气会被凡间的浊气覆盖，从而得情忘症。　　　　这可不是好事。　　　　神仙们看起来威风八面，至高无上，潇洒恣意，扯白云为裳，披彩霞为带，架一片祥云从碧天之上游过，让很多修道的人和妖向往。　　可实际上他们飞上天之后，每天就只有从天上往下看人类劳作来打发时间。　　　　虽是潇洒，但，确实没有凡尘来的有味，不过这只是我的观点。　　浮光化成的猴子望望我，又望望九戒：“你们在说谁？”它将它细长的猴子尾巴卷成一个蛋卷模样。　　“我们怀疑这是妖界上层做的。”九戒抢在我之前说。　　　　我张了张嘴，没有去揭穿九戒。　　我虽奇怪他为什么要瞒着魂灵，但也不准备多解释了。　　　　九戒有时候真的不靠谱，但关键时刻一定很靠谱，他每次拦在我面前说的话，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九戒传音与我：“我们刚刚在怀疑那些人，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不熟悉的人知道的为好，免得落人口实。”　　　　“祸从口出，我知道。”我传音给他。　　“这次是妖界的在搞鬼？”魂灵问。　　“妖界每天都在搞鬼，但是这种大费周章的事，说不定是妖界上层领导做的。”九戒纠正。　　　　他这谎话说的比真话还真，我在心底一阵唏嘘。　　只不过，想到我们刚刚的猜测，还是有不安在蠢蠢欲动。　　　　“那我出去看看有什么线索，你就在这里看车看人看魂灵。”我打开门，没等九戒反应过来就一脚踏出去，迅速地合上车门。　　　　是我执意要来雾隐村的，九戒也是跟着我来的。我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这次我心里却有种感觉——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所以让他以身犯险，我实在做不到。再者，他修为着实比不过我，我去破阵，也比他简单。　　　　出来以后入目所及全是雾，白色的雾，无边无际，我将手贴住自己的眼睛，才勉强能看清自己的手。　　白雾中那似有若无的白色丝线似乎越来越多了，它们纠缠在一起，仿佛无形的大网。　　　　万象变长，从一根短棍变成长棍，在白雾中闪着冰蓝色的淡光，围绕在它身边的雾也被照成淡蓝色，但很快这些淡蓝色的雾就被飘过来的白雾盖住了，再没一点蓝光透出。　　这雾就像有思想一样，会全部聚过来将闯入这里的东西层层包裹起来。　　　　我把变长的万象当做拐棍，敲着自己前方的路，以防自己突然踩空。　　走了几步，感慨万千，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真真是令人绝望啊。　　　　我摸到车尾，看着这一片白茫茫的雾，思量着接下来该往哪去探查，　　原先我因为那个白衣女子而知道这个雾并不简单，最开始出来探查的时候，知道这里是那处坍塌的马路。　　　　听过九戒的说法之后我便确定我们没有到另一个空间，只是车开到这个废弃的岔路上了。　　　　与其说是这条岔路被雾给包围，倒不如说雾隐村已经被包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信息，任何试图进去的人，都会被这白雾困住。　　　　既然这是原本就存在的路，那就朝来时的路走走，看能不能原路返回。　　　　通常我们碰到这种阵法，最怕的就是“不动”，这雾不动，就没有变化，也就能被突破的地方，所以一定要探查到它形成的原因。　　　　雾太浓，我眼前白茫茫的，一直看着单一的白色，眼睛顿时不太好受了，只能闭上眼睛，完全依靠听觉来辨识。　　　　我加快脚步。有不错方向感，走直线不成问题，用法力加快脚步走了约莫有十分钟，脚下还是碎石铺成的路，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鞋底摩擦石头的声音。　　　　这条岔路没有多长，我用了法术加快速度，怎么得也该走到了尽头，该到达那条柏油马路上了，可现在却还是像在原地踏步。　　　　原地踏步？　　　　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心中一惊，抹了一把脸上薄薄的水雾，赶快掉头往回走。走了同样的时间，我用万象在周边探索。　　　　果然，车已经不在我所记得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