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所以那个想要埋宝的神仙，才会选在这里吧。　　我又细细地理了一遍思绪，将这些线索串在一起。　　　　多年前有一个从龙宫出来的神仙把一件仙器埋在了这里，设下环住整个村子的迷雾阵免得又心怀不轨的妖怪进来，但迷雾阵只能防范大妖。　　　　除此之外，他还用强大阵法把仙器藏在雾隐村底下。可时过境迁，底下的阵法松动，仙气泄露了一丝，所以引得孤魂野鬼齐聚在这里。　　一个月前，青嬝追浮光追到了这里，浮光藏匿于村中，青嬝在这里寻找。　　　　在这段时间里，影子妖也来到了这里，他或许是来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底下的仙器，或许早就对这个仙器有所图谋，他的妖力不足以让他驾驭仙器，只能吸掉村中人的“生机”。　　　　夏木前几天请假，去见他的发小夏则，刚好遇到影子妖吸走了夏则家人的“生机”，他们俩不知为何幸免于难。　　　　而后青嬝在追浮光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夏木，也认出了夏木，因此放弃了抓浮光，陪着夏木。　　浮光不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夏木要来我的山上，自顾自地迷惑夏木，让夏木带它上山，想让我帮它赶走青嬝。　　　　可我有一点形不通，既然是为了仙器，他为什么还要把那些人的“生机”还了回来。　　他若想要仙器，用普通人的“生机”是一个很高效的办法。　　难道他心地善良，不忍心夺走无辜人的性命？　　　　妖怪吸人的“生机”和“精气”不同，吸了“精气”顶多虚弱几天，吸多了也不会怎么样，休息好了仍然可以补回来，然后又可以活蹦乱跳。　　可“生机”没了，这个人就永远地死了。　　　　人就像一个装满水的瓶子，“生机”是瓶子里的水，瓶子里的水只有那么多，如果少了也不会自动地变出来，一旦瓶子空了，这个人就死了。　　　　看情况，他也不是这个人吸一点“生机”，另一个人吸一点。　　夏木说，村子里有沉睡七天的。　　七天是一个极限，只要睡着超过了七天，那这个人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他确确实实，是把那些人的生机都还了回来。　　　　所以，很奇怪。　　为了仙器而取“生机”，为何又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夜凉如水，我边想边走，一个人单单调调，没个人能和我一起讨论。　　若是在草果山，或者我还能和那四个小家伙讨论讨论。很多时候想不通的事情，我都会问草果山里的猴子，虽然它们智商不高，有时候却也能误打误撞地说出好法子，脑袋简单的人，想问题也不会绕弯子。　　　　我已经走出了路灯的照射范围，想的太入神，也没有按着马路走，不知不觉就顺着池塘的边缘走远了。　　我看着脚下的草垛，因为我的动作，脚下有几块泥土松动，落入水里，发出清脆的落水声。　　　　我望着黑黝黝的水底，听了白无常的话，我现在总觉得这里的水塘底下有无数恶鬼在哀嚎，他们拼了命地想从水底爬出来，伸出自己的森冷的白骨爪，想抓住岸上的人，可无论如何，他们都抓不到，然后空洞洞里的眼眶里透着绝望，那也许是永生永世的绝望。　　　　人生活在地上，即便他们死了，也仍然习惯在地上游荡，除非是水鬼，否则他们待在水里会非常地难受。　　　　我从手上的银色手链中取出一个手电筒，手电筒的照明范围并不大，但也能清楚地照亮前方的路。　　　　我把手电筒开关打开照向水面，池塘水面反射白光，水底清澈见底，不再是一片墨黑，这里不是白无常的领域，看到的自然是正常的现象。　　　　透过透明的水，我能清楚地看见水塘底下特有的淤泥，几尾脊背黑色的草鱼被我这手电筒的光亮给惊动，慌乱地摆动尾巴，往暗处游去。　　　　很正常的水底，我完全感受不到有任何煞气，连水鬼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如果不是白无常说这里有很多野鬼恶鬼，我还真的会以为这个水塘是正常的水塘。那所谓的强大阵法，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我转身，用手电筒照向身后，手电筒的光晕下，我身后的水塘反射着粼粼白光，像珍珠玉石，朵朵荷叶亭亭玉立，荷花苞尖尖上带着娇红，像女子嫣红的棱唇。　　　　这样的水塘有数十个……　　　　我突然觉得我也许该帮白无常钓魂魄，为自己积一点阴德。　　我收起手电筒，回到马路上，不管怎么说，现在那些孤魂野鬼还跑不出来。　　　　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那只影子妖抓到再说。　　妖怪和妖怪之间，并没有特别的联系，绝大部分的距离近了才能感受得到，说是找，其实还是要靠鼻子嗅，嗅对方身上的妖气。　　　　这个也很难嗅到，因为每个妖怪都会刻意敛气。把自身的妖气收敛。　　所以还是要近距离才能感受到对方在哪。　　　　我之前在雾隐村周边找了一圈儿了，没闻到别的妖气。　　那只妖怪会不会是藏在村民家里？　　我重新回到马路上，尽量地从每家每户周边走过。一些凉亭上下象棋的人都不在了。整个村子似乎安静了很多。　　　　调皮好动的小孩子都乖乖地待在了家里，有些母亲早早地哄了自家的小孩子睡觉。　　　　我路过一户人家的门前，见到一个熟悉的小脑袋，他鬼鬼祟祟地往身后看了看，然后蹑手蹑脚地从家里出来，是夏则的弟弟夏树。　　这路上已经没小孩子在外面了，他想去哪里？他出来之后，他的妈妈发现他不见了，马上追过来把他抱了回去。　　　　“快去房里睡觉，不然妖怪就要来抓你了。”　　“我要去找哥哥和夏木。”　　　　“你哥哥和夏木正在广场开会，那个道士让我们晚上少出门，你是不是想被妖怪抓走？”　　夏树努努嘴，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一个方向。　　　　那个道士？　　　　我望向夏树看着的方向，或许，我可以去找那个道士和我一起找影子妖。　　　　道士通常有搜寻妖怪的道术，说不定那个道士能有办法。　　　　我飞上屋顶，向四周望了望，瞥见一个方向站着很多人。我飞了过去。一群人站在广场上，我人群中看到了夏木和夏则，还有夏师傅也在那里，似乎是每家每户派一个代表，大多是男人过来。　　　　村长说了一番话，我藏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探出一个脑袋越过人群，往前面看去。　　　　前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表情严肃，这个中年男人应该是雾隐村的村长，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青年，青年皮肤白皙，头发冷硬，像乌黑的松叶。他的长眉斜飞，整张脸都紧绷着，倒是个俊逸如松的青年。　　　　不过，快临近盛夏，他还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风衣款式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设计，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T恤。　　　　配上他脸上冷峻的神情，很酷，是冷意的酷。　　可……他不热吗？　　　　虽然雾隐村晚上的温度凉爽宜人，但穿长外套还是会热的吧。　　还是说时代变了，道士也开始追求外在了？　　　　想当初，我第一次遇见道士的时候，那还是几百年前，那些道士穿着绣有两仪图案的黄色或灰色或白色长袍，手执雪白的浮尘，背负一柄长剑，挎着自己的乾坤袋，要多朴素就有多朴素。　　　　我回想着那长须飘飘的老版道士，再瞥一眼远处那个拉风的冷峻青年。　　嗯……还是这个帅。　　　　“一个一个来。”中年男人发话了。他看了一眼那青年道士，青年道士点头。　　　　安静的人群中发出了嘈杂的说话声，站着的人动了，他们慢慢地排着队，来到了那个青年道士的面前。　　“要做什么？”　　　　“好像是说测一测妖怪和谁接触过。”　　“这个人行吗？会不会装神弄鬼。”　　“看看再说，村里那么多人，还怕被他骗了不成。”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那青年道士要是有能力的话，自是能听得到这番对话，我观察那青年道士的脸色，他神色没多大变化。　　这等道行，会听不见？　　　　我有些怀疑，却见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往那两个人身上掠过。　　果然是听到了。　　只是没表现出来。　　　　自妖王乐冉一统妖界，随着他在妖界施行的一些法令渐渐被众妖认同和遵守，到得现在，经过千年时间的潜移默化，妖怪们都很少会无缘无故地害人了，所以道士这个职业的从业人数慢慢地变少，导致很多人都不相信妖怪的存在。　　　　他对这种怀疑似乎习以为常，但……　　　　我看着他身上被汗水浸透的白T恤，贴近肩膀变得有些半透，只不过广场的路灯并不亮，所以看不真切。　　　　这出汗量，要么是热出的热汗，要么，是紧张出的冷汗。　　　　他拿出一张符咒，用右手的食中二指夹着，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节骨分明，黄色的符咒在他的指间，很薄的符纸，但却像铜片一样笔直，风吹过不见符纸随风飘动，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念了句咒语，念得太快，我没读出来是什么。　　　　那符纸瞬间燃烧了起来，只是这火的颜色有些奇怪，是白色的火焰，火舌在他的指间摇曳，他没有放开那张符纸，举着正在燃烧的符纸给那些村民看。　　　　村长端来一个装了大半盆清水的木盆，青年道士把手中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符纸放进去了木盆的水中，符纸落在水面，刹那间盛开出一朵白色的莲花，莲花从一个花苞迅速地展开花瓣，奇异无比。　　　　我惊讶不已，定睛细看，才发现那还是一张正在燃烧的符纸，而所谓的白色莲花，其实是那升腾起来的白色火焰。　　白色的火焰莲花开在水中央，不见要熄灭的迹象。　　　　以水为媒介，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