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望向那些排队的村民,他们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 “一个一个来,把手伸到水里,停三秒就可以拿开了。”村长提高音量道。 队伍出现了些许躁动,排在队伍最前头的那人看了一眼青年道士,见对方紧绷着一张脸。 “没事的。”村长说。 他顿了顿,还是把手伸进了水里,停顿三秒,然后出来。 白色的火焰莲花没有变化,若说有变化的话,也是这火焰形成的花瓣在上下舞动。村长抬眼看向神情不变的青年道士。 青年道士说:“继续。” “下一个。”村长说。 于是村民一个个地把手伸进了木盆里,有些村民的手伸进去,白色的火焰莲花会变成青色,这时,青年道士才会把目光从莲花上移到那些村民身上。 青年道士问村长:“他家里有几口人?” “五口。”村长说。 “那就给五个。”青年道士说。 村长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五颗青色的药丸,药丸约莫像黄豆一样大,那个村民不明所以,后面排着的也满脸疑惑。 “你家是不是有睡了几天都不醒的人。”青年道士问,“回去一人吃一颗。” 那个村民恍然大悟,拿着青色的药丸站到了一旁。 这下,那些觉得他装神弄鬼的村民,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原来是在排查那些被吸走了“生机”的人,顺带给他们一些养神的药。可这行为不是多此一举吗,他大可问村长,村长应该很清楚。 后面的速度很快,白色的莲花接连变成青色,我数着这人数忽然觉得不对,而青年道士的神情也从紧绷变成了严峻。 他拧眉看着那些村民。 村长手中的那瓶药快见底了。 被夺了“生机”的人比我预想的要多很多,我原本以为只有几户,谁想竟然多了十户。而这些人没有说出来,应该都是在睡梦中被夺了“生机”,到了天亮的时候,那影子妖又把他们的“生机”还了回来。 所以,那个影子妖到底是想拿这些人的“生机”做什么? 轮到夏木发小的时候,白色的莲花也变成了青色。 夏则也被夺走过“生机”?我惊讶地看过去,看到夏则同样很惊讶,是因为被夺走的时间短吗? 夏则也见到了影子妖,被夺走“生机”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我望向了夏木,难道夏木也…… “怎么回事?”村长皱了皱眉。 我愣了愣,却见那火焰莲花变成了红色,火焰凝成的花瓣妖冶地绽放,映着夏木清俊的脸,红光在他的脸上闪过。 他的脸色不变,表现得很淡定。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青年道士,青年道士的脸色变了,他看了村长一眼,村长会意,让夏木等下留下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那青年道士。他薄唇紧抿,脸上又恢复了原本紧绷的神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后来轮到夏师傅把手伸进去的时候,莲花同样变成了红色,我才意识到红色代表着什么。 夏木和夏师傅,只有一个共同之处。 他们俩都和妖怪长时间地接触过。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麻烦的问题,万一这个青年道士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个妖怪就砍的那种顽固道士,到时候那个影子妖是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苦恼。 那边,青年道士测完了之后,手一挥,就把莲花给灭了,白色的火光一熄灭,符纸变成了灰烬,沉入水盆底下。村长叫人把这个水盆搬开。 青年道士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叠摞的整齐的符纸,就像是一沓钞票,他把这沓符纸居高,给底下的人看。 “这是避妖符,等下每个人都要过来领,家里有多少人,就领多少张,不能多领,也不能少领,拿到之后,回去分给你们的家人。记住,一定要一直带在身上。”青年道士说。 “这个有什么作用?”一个人问。 “有什么作用,我等下示范。”青年道士不急不缓地说。 夏木和夏师傅站在村长身后,夏师傅显得有些局促,而夏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他好像一直都这么从容冷静。 青年道士从台上下来,然后把这沓符纸交给了村长,并从里面抽出一张符纸来,我凝眸盯着那张符纸上的花纹,这张符纸的花纹比刚才放在水里的那张要复杂一些,确实是避妖符。 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首先想到要做的是先保护村民的安全。 寻常道士若是碰到有妖怪作祟,第一想法就是去抓妖怪,却不想想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该怎么办。 能教导出这样的徒弟,他的师父应该是个了不起的道士。我现在不仅对他刮目相看,还对他的为人颇为赞叹,只是不知他对妖怪的看法如何。 他把那张避妖符夹在指间,让村民围成一个大圈,他则站在大圈的中间,村民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散开一个圈。 “等下不管你们见到什么,都不要尖叫,也不要害怕。”青年道士说。 他的声音不大,但能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他的目光从周围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停了片刻,对身旁的一处道:“出来吧。” “我配合你,你就让我走啊。”他身边冒出个女孩子的声音。 这里几乎都是男人,冷不丁出现一个女孩的声音,还是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传出来的,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就连村长的脸色都变了。 我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放心,我等下就放你。”青年道士说。 男人们躁动起来,很多人的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围成的圈子变得松散。 青年道士道:“别怕,这是一只不害人的妖怪,我只是让她来给你们示范一下避妖符的作用是什么。” 他的话刚说完,他的身边,就凭空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半人高的猴子。 所有人吓了一跳,但青年道士就站在猴子的身边,面色不改,大部分的村民年纪都比青年道士大,自己被吓得变了脸色,而人家站在一旁的都不见得害怕,都有些窘迫。 毛绒猴子目光从那些人脸上扫过,眼睛暗淡,她撅噘嘴,很不高兴歪头,没精打采,连身上的毛都蔫蔫的,没有以前的蓬松,丑死了。 这是我草果山第二只化形的猴子——猴二。 我见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骂了句“活该”。 好好地乱跑什么,我都跟她说了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还每天做侠客梦。 原来九戒说在空中看到一个像猴二的女孩子,真的是她,我进雾隐村那么久都没碰到她,青年道士比我后来,一下子就抓到她了。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躲着我,特意不让我找到,然后在躲我的过程中看到青年道士,从来没见过道士的她,就兴致勃勃地去挑战青年道士。 最后被抓住,妥妥的自作自受。 避妖符唯一的作用是令妖怪鬼魂不得近身,对妖怪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主要的还是防护作用。 我不急着去救猴二,她这副模样,也没见受了委屈。现在我若冲上去,会使得那边一团糟,对夏师傅的影响也不好。 “把这个拿在手上。”青年道士举高避妖符退后几步,对猴二使了个眼色。 猴二不情不愿地拖着小步子走过去,她走路慢慢吞吞,像是穿了一双拖鞋一样,快接近青年道士的时候,她伸出了一只毛绒绒的爪子向青年道士抓去,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青年道士身形不动,在猴二的爪子快接近他的时候,他的周身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金色光圈。 光圈只闪现一刹那,猴二的爪子在光圈闪现的时候被弹开,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所以反弹的也不是很大。 “大家明白了没有。”青年道士问在场的村民。 村民们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猴二根本不在乎周围村民异样的眼光,小跑着绕青年道士身边转圈圈,边跑嘴里边念念有词,我听到她嘴巴里说的话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这家伙做人质还做得如此嚣张! 她围着青年道士转圈圈说:“垃圾道士,快放我走;无良道士,快放我走;混蛋道士,快放我走。” 青年道士眼角跳了跳,也是被惊骇到了,他马上平复自己的情绪,露出无奈的神情,手一挥,贴在猴二身后的一张符咒掉了下来,自动燃烧,化作灰烬。 “快点回家,别在这个村子里待着。”青年道士道。 猴二对他吐了吐舌头外加翻了个白眼,最后还对着他拍了拍屁股,在青年道士反应过来之前,隐了身马上溜了,那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青年道士:“……” 我又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 这样是碰到一个脾气不好的,一刀就下去了。 果然是世道太平了,这些温室里的小花朵都不知道暴风雨是什么样的。 青年道士抹了一把汗,开始给村民发避妖符。村民们情绪有些不安,村长在一旁安抚了几句。避妖符发完,他让村民们各自回家,但夏木和夏师傅被留了下来,被带到了村长的家里。 我看他对猴二表现出的包容,猜测他应该是明辨善恶的,于是从屋顶上下来,向村长家走去。 不过,为了不在夏木和夏师傅面前泄露身份,我还是选择了等他调查完之后单独找他。 我站到村长门外,听他和夏木他们说话。 他也没直白地问夏木和夏师傅是不是遇到了妖怪,而是从他们两个家里最近有没有来客人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