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勾了勾手指，召回万象，万象化作一根短棍，回到我的手上，这是它最初的形态。　　　　一解开束缚，李道然便闪到云朵的一侧，离九戒远远的，要不是这朵白云只有那么点大，他可能会走到天边去。　　　　九戒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举目向底下望去。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李道然站在云朵边缘问。　　　　九戒不屑地哼了一声，刚想说话，就看到我不善的神色，他收了嘴，漫不经心地改口道：“因为他们该死！”　　　　李道然放在两侧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跳，他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目光复杂地看了九戒半天。　　　　那眼神幽深，像一泓深渊，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都快让我以为他看上九戒了，他移开目光，快速地伸手去摸风衣口袋，我皱眉，手指暗暗地摩擦万象上的花纹，准备再一次敲晕他。　　　　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快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智能手机，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挪了几步，来到九戒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角悄声道：“现在道士的手段又进步了？都能用手机抓妖了？”　　　　九戒早就恢复了他原本的轻佻，用手想给我爆一个板栗，我怎么会给他得逞，脑袋一歪躲过了他的恶作剧，他的手落空，悖悖地收回去：“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依我看，这毛头小子铁定是在向他师父求助，”　　　　九戒的声音并不小，不像我刻意压低了的，所以李道然听得很清楚，他的手僵了僵，按手机屏幕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惊讶地看着，就见他脸上浮出被揭穿了的尴尬神色。　　　　我微微抬头看了看九戒，瞥见他嘴角上扬，眼底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啊，看这洞察人心的狐狸，什么时候我能有他一半的精明，我就天下无敌了呀。　　　　李道然关了手机，将手机放回口袋，轻咳一声：“你的事还没完，等我把这里的事解决完了再找你。”　　　　“我为什么要等你。”九戒眼中带着看傻瓜的眼神。　　　　“你……”李道然指着九戒，“你”字说了半天没有下文。　　　　“我猜，你师父应该是让你先假装摒弃前嫌，然后等他赶来之后再下定论。”九戒说。　　　　李道然瞪大眼睛看着九戒，紧绷着一张脸，抿唇半晌说不出话，于是愤愤地撇开头去。　　　　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怎么斗得过活了上千年的九尾狐，我现在有些可怜他。　　　　“你师父怎么说？”我问他，“该怎么定罪？我不会包庇的。”　　　　他看了看我，沉声道：“按人妖法第五十六条，来判。”　　　　“十八道雷刑和一个时辰的炙烤之刑？”我想起了昨夜他在森林里降下的那十几道雷霆霹雳和那场火，似乎都是我破坏掉的。　　　　“嗯。”他望着九戒。　　　　九戒站在我身侧，并不说话，但只要细看他的眼睛，就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根本不想为那些人的死负责。　　　　我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件事不处理好，似乎有点损伤人妖两族的和睦，毕竟我在的地方，就代表着妖王，如果我包庇了九戒，似乎会让他们心里长出一个疙瘩。　　　　当年人妖两族水火不容，谁的手上没有沾染别族鲜血，李道然为了过去了几百年的事而穷追不舍，这着实太过于固执了，就好像他上辈子被九戒负了，所以今生一定要来寻仇。　　　　“那我帮他受吧。人妖法第三百六十条，允许其他妖怪自愿代受。”我说。　　　　他拧着眉头看我：“你可别后悔！”　　“我自愿。”我说。　　　　九戒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垂眸拉住我的手：“别理他，走吧。”　　我把手抽出来，对李道然说：“就在这里吧，你把雷符和火符给我。”　　　　李道然静静地注视我，一双漆黑的眼睛里不知再浮着何种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取出十八张雷符和一张火符。瞥了九戒一眼，眼底满是嘲笑，然后把雷符和火符给我。　　　　我拿着那十九张黄符，细看上面用鲜红的朱砂绘制的符文，符咒的纹路复杂，整个图案以细笔一气呵成，流畅至极，里面蕴含的力量也令人颇为咋舌，很难想象这竟是出自一个年纪青青的小道士之手。　　　　“你走远点。”我对九戒说。　　　　九戒站着不动，定定地看着我手上拿着的十九张符纸，我只好又道：“你站在这里是想害死我吗？”　　他露出无奈的神情，走远了。李道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屑地笑道：“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狐狸，别被他骗了还不知道。”　　　　我坐了下来，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我并不知道狐狸精的风评为何会如此地糟糕，但大抵都是那些野心家争权夺利时的牺牲品，再说了，我若是没信心接下这十八道雷霆和一个时辰的火邢，我也不会轻易地答应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道。　　我抬头望着他，笑道：“谢啦，但这是我自愿的，还是快点吧，别浪费时间。”　　　　他大抵是觉得我已经被九戒迷得神魂颠倒，到了可以为自己臆想出来的情爱付出生命的地步。　　　　若是换了修为低微的小妖，确实会如此，哪怕修为高的妖怪，定力也不一定会强，但是啊……“我老爹是孙悟空啊，他在蟠桃园的时候面对美若明珠的七仙女，都还能一心一意地吃桃子，我怎么可能会中狐狸的魅惑之术，我们孙家，都是有原则的。”我爆发出了家族荣誉感。　　　　“如果在我面前放七只母猴子，我也可以只顾着吃桃子。”李道然道。　　“……”　　　　这小子真不懂英雄气魄！　　　　我黑着脸：“快点，我赶时间！”　　　　他见我执迷不悟，不想再劝我，拿出一张御风符，飞了一段路，我再看了一眼十九张黄符上的咒文纹路，然后把这些黄符都踹到了怀里。　　　　他双手结印，变换出复杂的手势，嘴里念出一串冗长的咒文，我认真听着，观察他手势的变化，暗暗地把这些记在心里，咒语念完的时候，他的手势也变幻完全，白皙的指尖“嘶”地一声窜出一簌青色的小火苗，小火苗朝我急速飞来，我就坐在，不躲不闪，任凭那道青火冲我飞来。　　　　青火离我半米远停下，却没有意料中的火花迸出，它在空中滞留了一会，便落在我的脚下，瞬间熄灭。　　头顶之上的天空乌云密布，光线昏暗，但那十八道雷霆，迟迟未降下来。　　　　我站起来，拍拍衣服，把衣服上的褶皱拍平整，对他传声道：“可以了吧，那一个时辰的火邢，也没规定一定要站在原地，我揣着火符揣一个时辰也行吧。”　　　　“怎么可能？”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我飞来。　　　　我绕着我转了几圈，眼睛瞪得老大，满脸不敢置信，最后又抬头望天，那天上墨云被风吹着游移，正是欲下雨而下不来的样子，云层平静，里面没有闪烁的电光，或者说根本没半点声音，更别提打雷了。　　“那些符咒呢？”他问。　　　　我抽出了一张给他，他马上从我手里一把夺过，然后细细地看上面的纹路，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就像见了鬼一样。　　　　“你没画错。”我说。　　　　他立在我面前，身形颓废，开始怀疑人生。　　　　我瞅了瞅他手上拿着的那张雷符，抿抿唇道：“这个是我要受刑的符咒，别拿走了，不然别人会说你看上了我的美貌想包庇我，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太好。”我默默地从他手里把那张符咒抽了回来，连同其余的十八张，小心翼翼地放进银色手链上的白色乾坤珠里。　　　　想不到这一次竟然能骗到十八张雷符，真是大赚了一笔！若不是小道士现在像被小孩子拿去擦鼻涕的布偶，我都要笑出声来。　　　　果然跟九戒待久了，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吃亏。　　　　我内心翻腾，面上却绷着，有些惋惜地看着他，宽慰道：“别难过了，这个世界那么大，你没见过的奇怪事多了去了，别为了这点小挫折，就放弃你光明一片的道士生涯。”　　　　他见鬼了似的把目光移向我，将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扫视了不止五遍，才把目光定在我的脸上，我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　　　　“为什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他道。　　　　“我就在你面前，还能做什么手脚。”我道。　　　　“是不是那只狐狸！”　　　　“他早就走的不见踪影了，你亲眼看到的。”　　　　“……”他捂脸，眉头皱着。　　　　我想他心里大概想的是雷符到底哪里画错了，若是没有画错怎么可能会无效？　　　　他也确实没画错，再多几张雷符过来也是一样的结果。我就是看准了这个事情，否则怎么会轻易地答应他，让他定九戒的罪呢？　　　　我看着他快要发霉长蘑菇的颓废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是个才出道的小道士，还停留在碰到困难就要去找师父的阶段。　　　　他抓着头，指节泛白，眸光忽地变得清明了起来，他手速如电般伸进口袋，从里面抽出两张符纸，两张符同时飞来，其中一张先到，但距离我一尺距离的时候就停住，轻飘飘地掉落下来。　　　　另一张在那张符纸掉落的时候飞来，他的速度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张符已经到了我的面前，那张黄符“唰”地一声，化作无数细线，向我席卷而来，我脸色一变，万象瞬间在手，变作长剑把这些细线斩断。　　　　黄色的细线被斩断后化作淡淡的光点消失，什么都没留下，我的脚下只剩最先飞来的符纸。　　　　“你……”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很重大的事情，骇然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