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我想了想,编了个谎,驾云载着这俩往夏师傅家飞去,快飞到门口的时候,我把白云停在夏师傅家的屋顶上,这样就到了他们的盲区,而我则找了个地方下去,然后从门口走进去。 夏师傅果然还没睡,他在客厅里等,见到我进来,起身往我身后看了看。 “九戒呢?”他问。 我按事先想好的说辞道:“他和李道长在一个地方守妖怪,今晚不会回来了。”我看了一眼夏师傅眼底的黑眼圈,“夏师傅快去睡吧,不用等他们。” 夏师傅松了口气,打着哈欠点点头:“小空你也赶快去休息。” 我“嗯”了一声,和他道了句晚安,就上楼去了。 待到进了房,我扯下我的一根头发,那一缕长发飘落在床上,变成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替她盖上被子,隐了身从窗户里出去,然后来到屋顶,跳上那朵云,驾着云朵升高,升到雾隐村顶上的那道迷雾阵边缘才停下。 这俩人虽是被我打晕的,但都累得不清,估计得睡到天亮。现在的这种天气,即便是半夜,温度也不冷,不盖被子睡也完全没问题,我便不担心李道然会感冒。 而九戒更不必说,妖怪的体质本就比人要好得多。 我没有半点睡意,坐在云朵上不知道要做什么。 李道然晕了,我没来得及问他搜集影子妖的妖气的进度如何,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影子妖。 我想到了白无常,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再加班,我驾着云在雾隐村的上空绕了一圈,村民们都休息了,整个村子一片寂静,青蛙藏在水岸底下叫着,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偶尔有一声犬吠从一户人家院子里传来,更显得这里的宁静。 我坐在云朵上往下俯瞰,忽觉这片村子里仿佛只有我处在现实,其余的都在梦里。每个人都沉入睡梦中,只有我清醒着。 我去村里的水塘周边转了转,没看到白无常,那些长了莲花莲叶的水塘,无一例外中心都空了一个圆,圆的大小不定,似乎是根据水塘的大小而来的,水塘大,则那个莲叶枯萎的圆就大,水塘小,则圆也小。 这些圆,有什么作用? 我抓了抓自己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实在没想出个所以然。 猴二现在应该还在村子里,我没在有迷雾阵的地带看到她,只是她那藏匿的本事是跟我学的,得了我几分真传,我要想找到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她这么机灵,遇到危险会马上跑,我倒不怕她会影子妖给抓住。 不知不觉,我驾云飞到了夏木家,青嬝已经没有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了,夏木家的灯熄了,从外往里看一片漆黑。我就在夏木家的屋顶上停了下来。 今晚,就守在他家吧,反正没事可做。 时间过得很快,星影暗淡,天际乍泄流光,云海镀上了一层金光,萤火虫悄悄潜藏,芙蓉慢慢地绽开花瓣,黎明来临之际,雾隐村开始弥漫白色飘袅的大雾。 这雾不是幻象,是货真价实的白雾,身处其中,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只是浓度很大,勉强只能看清身侧的李道然和九戒,我怕这俩货醒来之后立马刀剑相向,唤出万象,念了个诀把万象变作一条铁链。 万象可以变作任何东西,但无论它变得是什么,颜色都是淡蓝色,亦或是泛着淡淡的蓝光,这个缺点我也无能为力。 我把他们俩用万象变的铁链绑了起来,绑人这事我已经是轻车熟路。 当年来找我麻烦的妖怪很多,我有时一天能打一百只妖怪,通通都用万象变的绳子绑起,然后从山顶把他们扔下去。我留着一端铁链在手上,等他们俩一醒,把铁链用力一拉,就能让他们俩背对背地绑一起。 这边的白雾渐渐地变浓,村子里到没有很大的雾,只是夏木的家住的有些偏,这块的雾就不免有些浓。 雾浓之时,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缭绕在身周,缥缈地像仙境一样,我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昏昏欲睡。 “为什么那些人的亲人死后,他们只是哭几天就把死者埋葬,从此忘记这个人?” “他们并没有忘记那个人。” “可他们已经不为他伤心了。” “再伤心,那个人也不会回来,与其让死去的亲人看到自己每天悲伤的样子,不如把难过抛掉,死者的旅途已经结束了,可生者的旅途,还很漫长。” “难过可以被抛掉?” “当然可以。” “如果不为他的死而悲伤,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会很难受?” “看到自己爱的人每日痛苦,那才是难受吧。聚散离合,是世间常事,会因离世而难过,只是因为有遗憾之事未了,死者若是不舍,定是他还有什么事,没来得及完成。” “原来是这样……他们可以去找魂灵。” “魂灵也是生灵,谁都没有权利让魂灵牺牲自己去救活一个已死之人。所以哪天我死了,你千万不要难过……也不要,去找能救活我的办法……”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从来没为任何东西而遗憾难过。” 我猛地坐了起来,举目四望,白雾飘袅,犹如轻纱,除了身侧的李道然和九戒,再也没有任何人,我仍然在夏木家的上空,身下的白云绵软,像厚厚的羊绒地毯。 刚刚那个是梦? 是谁的梦? 我揉揉额角,顿觉脑袋有些晕眩,我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中误入了某个人的梦里,这一次只听得到声音,没有看到人。 但这两个说话的声音很耳熟,那似乎,是进村时梦到的紫衣男子和小红虾的声音。 为什么我会频繁进到他们俩个的梦里,若是我关于我自己的梦还好理解,但这是我不认识的人…… 我思索了良久,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样身姿绝尘的紫衣男子,也从未认识过一只小红虾。 浓雾渐渐地散去,我看见底下院子里的葡萄叶子上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碧叶如玉,晨露似水晶,坐在云朵上咬唇沉思。 九戒转了个身,眉头皱着,似乎做了个不好的梦,他把一只手搭到了李道然的脸上,手掌盖住李道然的脸,绑在九戒手上的铁链发出叮当的碰撞之声,李道然鼻子刚好对着九戒的掌心,泛着蓝光的铁链垂落在他的下颌处。 他骤然间呼吸不畅,动了动鼻子,也翻了个身把脚往旁边用力一踢,恰好踢到九戒的脚,铁链晃荡,两人迷迷糊糊地再转了个身,然后揉揉眼睛,铁链莹蓝色的微光映入他们俩的眼底…… “!!!!”李道然。 “!!!!”九戒。 九戒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他这一动,就牵动了李道然,李道然看到是他,二话不说就跳起来拔剑,可他的手被铁链绑住,能动的范围就那么点大,剑没□□,倒把自己地绊倒了,两人本就是被铁链连着,李道然一倒,九戒也跟着往下倒, 两人撞了个满怀。 我坐在一侧看他们俩瞎折腾,觉得还颇有趣,尤其是九戒还倒在了李道然的怀里,李道然俊逸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我握着铁链一扯,他们俩背靠背地被绑在了一起,这种拉住铁链一端一扯就能让两人都背靠背的绑法,我当初可是下了苦功夫钻研出来的。 远离了夏木家,我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晃了晃铁链,看向他们。 九戒已经恢复了清醒,乖乖地坐着,不像昨晚那样发神经。 李道然幽深的眼睛注视着我:“昨晚为什么打晕我?” “让你休息啊。”我说。 “把我放开,我不想和他多待一刻!” “你以为我想和你绑在一起?”九戒挑眉。 李道然气道:“那你就别靠我这么近。” “是谁先靠我这么近的!你该不会好男风吧?” “哈?你说什么?” “我冤枉你了?” 俩人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往前挪身体。 我绑的这个,越挣扎,越紧。 所以不出意外地,俩人挪了两步,中间有三拳宽的距离之后,万象收缩,又把他们俩圈了回来,比之前的还紧。 我曾经把俩个仇家这样绑着绑了一年,成功地让那对仇家化干戈为玉帛,只不过后来他们又打起来了。 于是我便知道,仇家可以短暂地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化解恩怨,但至于效果…… 我也不奢望他们俩能和好,三观不同,怎么做朋友。 但至少这个办法能让他们俩少闹腾些,如果到时候能看到对方就呕吐,那更好,看都不想看对方一眼,自然就不会打起来了。 李道然试图把手给抽出来:“混蛋,离我远点!” 九戒脸色沉了下来,忽地,他眼中精光一闪,不说话,默默地往李道然那里靠了靠。 “!!!!!”李道然。 他往左移,九戒也跟着他,最后的结果是两人越挨越近,早晨一过,风都热的,两人背上大汗淋漓,李道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九戒露出一个既狡诈又得意,还非常灿烂的笑容。 我不由得庆幸,还好我不是九戒的死对头, 过了一会儿,李道然冷静了下来,开始接受现实。 两人消停了,安静的时候倒也挺和谐。 “我不杀他了,你松开我吧。”李道然平静地说。 我讶异地看着他,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明明是山穷水疑无路,结果却另暗花明又一村。 我笑着说:“你要是骗我呢?” “别把我跟这只狐狸精混为一谈!”他气道。 我扬眉,九戒听到这话不以为然,无所谓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