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经脉中游走,晨光打碎层层月色,铺了一地流光。 黛玉镇定地想,“一定还不会有那么糟糕的。” 窗外碧空如洗,黛玉敛下眼,疏离地退后一步,门半掩着,穿堂风吹起她垂落的鬓发。窗外小台落了只鸟儿,抬起翅膀啄了啄,歪着头,黑豆眼瞄见了桌上的纳吉尼,又怂乎乎地扑棱棱展翅飞走了。 她加深了笑意,对里德尔说道:“你又不会做,之前那话是随口说与你顽的。”黛玉说:“况且,你这衣裳都湿透了。” “既然明知无结果,就莫要做、莫要想无谓的事情了。”黛玉这话也是说与自己听的。她已经看过一遭红尘憾事,便很清楚怎么将疾风骤雨化作云淡风轻。 譬如,她现在本可以用法术将里德尔的衣裳烘干,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黛玉伸出手,浅笑道:“给我吧。” 里德尔背过手去,有些危险地眯眼,“不给。”黛玉愕然地抬眼看他,里德尔在这一瞬间放松了眉眼,小声道:“你是不是嫌我碍事?” 这都哪儿跟哪儿!黛玉深谙进退之道,她笑的得体,温声说:“怎么会。你要是想去,便去吧。” 听闻这话,里德尔面上的笑容凝固了。黛玉转身推开了门,里德尔担心她瞧不清路,忙跟了上去,他的影子将黛玉笼罩其中,“走廊里黑,我带你去。”他难得地多话,“你刚才不是还说头晕。” “你的药挺好的。”黛玉说。 里德尔一笑,“你觉得好便好,我不是担心这个。” 黛玉连头都未回,微笑道:“嗯,我是想说,你的药很好,所以现在,这路我大约是瞧得清的。”她又走上前一步,离开了里德尔的怀抱范围。 里德尔的心绪沉了沉,脚步顿住了,他盯着黛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在心底冷笑,想着,“……现在才想抽身?晚了,小姑娘。” 里德尔的周身仿佛拢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寒意,然而心脏仿佛被一团烈火烧着,有一种即将被填满的、兴奋的战栗。 他双瞳似血,猛地上前,扣住了黛玉的手腕,拉过她,强迫黛玉转过身来。 里德尔将黛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颊,逐渐逼近,灼热的呼吸同黛玉清浅的呼吸混到了一处。 黛玉一时惊住了,挣扎着要推开他,里德尔的手力道却大得很,死死地钳住了她的手腕。她蹙眉,周身碧光一闪,里德尔被烫到了似的,手一松,黛玉赶紧抽身而出,里德尔却不依不饶地上前,黛玉步步后退,背贴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里德尔一手撑住了墙,低头看她,手微微抖着。黛玉这时才瞧见他血红的双瞳,方才的惊怒还没有消褪,此时复又惊慌了起来,里德尔这个样子,特别像是走火入魔——她担忧地抬手去探他的眉心,里德尔却拦手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同样扣在了墙壁上。 黛玉一时失衡,向后仰去,里德尔眼疾手快地将撑着墙壁的手垫在了她的脑后,以免她撞到,与此同时,他低下头,将自己灼热的唇印在了黛玉轻软的唇上。 他的呼吸顺着黛玉的唇齿游走进她的喉咙,黛玉周身似乎都被这吐息点燃了,她的手上加了灵力,用力地推开里德尔,怒道:“你疯了么?!” 里德尔却未松开黛玉的手,将那吻复又落在黛玉的手背上,声音含糊,听起来有点像呜咽,“……我想是的。” 黛玉内心滋味杂陈,蹙眉看他,“你……” 她现在不仅头晕了,还头疼得紧。不知晓这西方的术法是个什么路数,不过,大抵都是差不多的,从前亦有急于求成的修士走了歪路,大约里德尔所用的“黑魔法”和歪门邪道差不离。 黛玉定下心神,收敛起一腔心乱如麻,向前靠了靠,搂住了里德尔,心底默念了诀,轻声说:“你别慌。” 里德尔一怔,只觉一股涓涓清流注入心口,将满腔邪火浇了个干净。他的脑中突然昏沉,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只听得黛玉的声音缥缈得很,“你太累了,还是先歇息一阵吧。” 里德尔的声音凌厉了起来,“我不是……”然而那声音只是他自己觉得凶狠,其实微弱极了,黛玉还没有听清,里德尔就已经心不甘情不愿地晕了过去。 听到了响动的纳吉尼在门口探出了小脑袋,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黛玉半扶着里德尔,将他手中的米袋接了过来,向着纳吉尼勉强一笑,“纳吉尼,可以麻烦你把他带到卧房么?” 纳吉尼心惊胆战地问道:“主人是怎么了?” 黛玉轻声说:“……一定是因为太累了。” 纳吉尼深吸了一口气,涨成了一条大蛇,尾巴圈起里德尔,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背上。黛玉拍了拍它,“多谢。” 纳吉尼鼓着嘴,嘟囔道:“总觉得你出去买了次东西,回来的时候就变得生分了。” 黛玉捂嘴轻笑,“你可能是忘记了,我才来这里多久呀。若是太过热络,可是会招人烦的。” “你去吧。与他一同歇一歇。”黛玉说:“等粥熬好了我会拿过去的。” 小奶蛇纳吉尼未觉出其他,它想一想,讨价还价道:“我不能白受你驱使——”它回头看了眼里德尔,确认里德尔没有醒,没有听到它的话,便接着放心地说道:“你得用余下的米,做碗米糕给我。” 做米糕似乎也不算难,黛玉点头应了,纳吉尼便乐颠颠地背着里德尔爬向了卧室。 待纳吉尼的身影远去,黛玉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她收回了视线,脸色晦暗不明,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自己想看什么?红线么?怎么可能会有。 黛玉的确不知晓厨房的位置,便用了法术,直接现身在那里。 她接了水,倒了一些米进去。大抵是这样做的吧,黛玉想。 黛玉轻轻吹了口气,小锅便咕嘟烧了起来。 至于纳吉尼的凉米糕——她偷了个懒,这小蛇无需她渡,她也没有什么要还它的,便不必亲手做了——黛玉的手覆在了剩余的米粒上,那些米粒颤动了起来,瞬时变成了一碗白嫩嫩的米糕。 黛玉算了算时辰,粥熬好似乎要好一段时间,里德尔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去找邓布利多问个明白。她记着,邓布利多似乎说过,是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