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掌握证据与动机之后,雷斯垂德立即下令逮捕了嫌犯艾米希丝特·格兰德。 此时的她正坐在审讯室里,凝视着同样是被警方传唤来的薇薇安·沃什布恩,眸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有几分怨恨,几分悲悯,几分凄凉。 “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么?”坐在她对面的奥洛拉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凑到她的面前,以极低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们查到了。”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完全没有否认的打算,笑得苍凉,“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奥洛拉见她很配合自己的工作,也就不介意和她多聊几句:“正如我当时所说的,一般失手伤人后的第一反应都是通知医院实施抢救,而不是报警自首。” “就这些?”艾米希丝特·格兰德语气之中有些挑衅的意味。 “当然不止,”奥洛拉挑眉,“真正让我开始怀疑你的,是地板上那个渗有血迹的圆圈,与保温杯底面的形状完全符合。”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撇了撇嘴角,歪头示意她继续说,脸上完全没有恐惧的神情,满满的都是桀骜不驯、肆意妄为。 “试问有谁会在失手伤人后,镇静地将凶器安安稳稳地放在地板上?”奥洛拉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叠,双手搭在膝盖上,“而且你的同事斯旺小姐的供词中提到,她听见了你的尖叫与金属制保温杯落地的声音,可那时你已经将凶器悄无声息地放下了。”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轻蔑一笑,说道:“所以我这算是……” “弄巧成拙。”奥洛拉这样评价。 “你由此推断,我在尖叫之前、杀人之后。还做了一些不希望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自嘲地笑了笑。 奥洛拉接着说:“是啊。在和薇薇安·沃什布恩聊过之后,我明白了你的用意。故意让她接起电话听到那声‘亲爱的’,告诉她案发现场只有保温杯那一件重物,都是为了让她痛苦。所谓的苏格兰场的女警官,当然也就是你了。” “对,我就是要把她带给我的痛苦,百倍还回去。”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收起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愤恨渐渐占据了她紧抿的嘴唇以及凶狠的眼神。 她从小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母亲更是宠她。后来,她渐渐长大,到了上大学的年纪,父母就将她送出国念书。 在国外的那几年,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父亲还会在每月初给她寄足够的生活费,却不再嘘寒问暖。母亲也没再和她联系过,即使有也是短短几句话,似乎生怕她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可她就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而父母都在瞒着她。 她找了其他人询问情况,比如街坊邻居,结果显而易见。那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她很轻易就打听到了。 父亲与母亲一向恩爱,可是自从遇到那个该死的薇薇安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顾母亲的感受坚决要和她离婚。母亲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了。她总是这样,只要父亲能开心幸福,好像她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可是她错了,父亲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开心幸福。那个女人并非真心爱着父亲,而是看上了他的钱财,结婚之后没多久就卷钱跑了。父亲追悔莫及,急怒攻心,当天就走了。而母亲也随着他去了。 她听说之后,连忙赶回国内,却差点连葬礼都错过。霎时间,她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而这些,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 她要让那个人,血债血偿。 “薇薇安·沃什布恩曾经提到过,那位女警官的声音非常奇怪。因为她听到过你的声音,而且必定对其印象深刻,所以你在打电话通知她案情进展的时候,使用了变声器。” 奥洛拉平静、不起波澜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她从无边无际的痛苦回忆中苏醒,那是她曾试图摆脱却终究做不到的回忆。 “继续。”艾米希丝特·格兰德说道。 “后来我又回到现场再次确认,杂乱无章、布局奇怪的办公桌再次印证了我的观点。红酒瓶、高脚杯、铁质笔筒,原本摆放在尸体的附近,都可以当作是凶器。而你在放下保温杯后,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你想确保薇薇安·沃什布恩送的保温杯是附近唯一一件重物,所以情急之下将它们都放在了靠近尸体的一侧——也就是办公桌的左侧,却忽略了笔筒常被摆放到右边的事实。”奥洛拉直视艾米希丝特·格兰德的眼睛,将破案过程缓缓道来。 “之后你又调查了有关我父母的那段过往。”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并没有因为被揭穿而恼怒,反而更多的是释怀。 奥洛拉:“没错。” “所以,碰到你算是我倒霉么?”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的笑容中满是苦涩与嘲讽。 “不,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夏洛克·福尔摩斯揭穿你的罪行。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心比天高的奥洛拉难得为夏洛克说一次话。 “那我也不后悔。”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审讯室的天花板。 奥洛拉看着她波澜不兴的面容,考虑是否要告诉她最后的真相。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又将目光转回了奥洛拉,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不决,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怕打击到我?没关系,我承受得住。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奥洛拉听到她这么说,突然有些许的心酸,但还是决定告诉她她本应该知道的事情:“其实,德斯蒙德·沃什布恩近来反复地向薇薇安提起离婚的相关事宜,准备好用作庆祝的一瓶红酒与两个高脚杯,买下象征着你的名字的紫水晶戒指,是打算在那天向你求婚,不想却被你杀害。”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闻言一愣,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顿时像镜子一般破碎,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与难以置信。 奥洛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留下任何对你不利的证据,在临死之前将那枚戒指丢进了旁边的碎纸机。”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紧抿嘴唇,恍惚了一阵,最终还是从牙齿缝隙中挤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奥洛拉叹了一口气,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边装着的紫水晶戒指衬着审讯室中刺眼的白色灯光,映射出夺目的色彩。 “你视他为复仇的工具,可她却是真的爱你。”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透过浸湿眼眶的泪水,怔怔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奥洛拉,她感到自己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奥洛拉说德斯蒙德·沃什布恩是她复仇的工具,那一点也不为过。 回国的这些年,她一直在追查薇薇安的行踪,誓要为父母报仇,让这个该死的贱人痛苦一生。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过后,她终于还是找到了她。 这个时候的薇薇安已经与她深爱的德斯蒙德成婚,丝毫没有察觉出丈夫只是看上了她的那些钱,那些从她父亲那里带走的钱。德斯蒙德根本不爱她,就像当时的她根本不爱艾米希丝特的父亲。艾米希丝特在那时就下定决心,要让薇薇安付出代价,让她也尝一尝失去挚爱的痛苦。 之后的事情一直都完美地按照计划实施:她进入MemFol公司工作、她接近德斯蒙德·沃什布恩、她让他对自己着迷、他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薇薇安知道了她的存在…… 而她,也开始实施最后的计划——谋杀德斯蒙德·沃什布恩。 他是真的爱她,她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放弃薇薇安的钱财,选择与她厮守终老。 不知过了多久,艾米希丝特·格兰德终于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霍普斯警官,我是不是……错了?” 奥洛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沉默良久,才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错了,我只知道,后悔是没有用的。” “你说的对,”艾米希丝特·格兰德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出来,凄凉又无奈,“所以,永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奥洛拉微微侧过头,问:“你后悔么?”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你宁愿进入监狱也不想面对的人是谁?”奥洛拉开始收拾小桌子上散乱的资料,抛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艾米希丝特·格兰德依旧是摇了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奥洛拉无奈,只能以利相诱:“想必以那个人的力量,你就算是躲进了监狱也无济于事。告诉我,我不但可以派人贴身保护你,还可以把自首的机会留给你。” “JM,”艾米希丝特·格兰德想了许久其中利害,最终还是回答道,“大家都是这么称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