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四十的乐允实，长得精瘦无比，临行前，他点燃三支香火，郑重插在船首，祈祷水龙王保佑他鱼获丰收。

而后这才推着蓬船，往湖中行去。

深秋的湖水，寒冷刺骨。

他却毫无所觉，直到将渔船推离河滩，这才连忙爬上去，提起撑杆一挑，渔船随即慢慢悠悠向湖心滑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乐允实总觉得今天的渔船比往日沉了不少。

“老喽！”

他下意识呢喃一句，看着散落在湖面的火光，心中泛起一丝惆怅。

随着一阵雾气吹拂而来。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来不及感叹人生黄昏已至，连忙摇橹运动起来。

渔船随着他富有规律的运动，逐渐远离河岸。

飘荡在湖面的灯火，也随之渐行渐远，最终分不清是马灯，还是天上倒映的星火。

当天地一片漆黑，只余下眼前马灯之时，乐允实终于停下了动作，开始撒网捕捞。

他撒的网很好看。

恍如仙女散花，洒了一个大大的圆，将承载一家生活希望的渔网完全平展开来。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鱼群入网之时。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马灯，就是吸引鱼群的最好饵料。

“咕噜……”

没多久，水面泛起波澜，乐允实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湖面每一道微弱涟漪和水花。

不知过去多久，他果断起身，开始收网。

沾水的渔网沉如巨石，乐允实却稳如泰山，缓慢拖拽，渔网每一次传来的震颤，都令他由衷欢喜。

随着渔网拖拽上船，那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令他老怀大慰。

刺骨的秋风似乎也因此温暖起来。

他任由渔船飘荡着，一网接着一网，漫天繁星，在湖面洒下斑斑点点。

渐渐地，他的动作开始出现迟钝，每一次拖拽都需要换气歇息。

显然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他决定，拽上这一网，就好好歇歇。

倏地，一阵夜风吹来，渔船莫名倾斜而起，另一端高高翘起，他本能松手，就要扑向另一端平衡渔船。

怎料，他扑卧时，脚下一滑，似有无形力量撞在他身上。

“噗通！”

登时，打小就跟在父亲身旁，弄潮三十余年的老渔民，重重摔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他临危不乱，手脚并用间，迅速调整好姿势，就要扒住船沿。

“啊！”

不想，他的胳膊陡然抽筋，那突如其来的刺痛，令他胳膊再也不听使唤，身体更是控制不住沉入湖水。

他拼命的踢蹬双腿，试图争取时间，然而换来的只有灌入口鼻的湖水。

挂在船首的马灯，散发着微弱光芒，仿佛希望之火，指引着逃生方向，然而他却有心无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湖中。

我命休矣！

濒死边缘，乐允实脑海中，莫名闪过童年在乡戏中听到的戏词。

他这忙碌的一辈子就这么要走了吗？

可年幼的孙女谁来照顾？

在满心不甘中，那逐渐消失的灯火，骤然明亮起来。

不！

不是灯亮了，是他距离马灯近了。

——他竟然重新飘上湖面。

扭头惊鸿一瞥间，微弱灯光下，钵大的鳞片，令他瞳孔舒张，失声惊呼。

“水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