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这三位状元、榜眼、探花可谓少年英雄,最大不过三十岁左右,最小的也才二十岁出头,震动了朝野。 俗话说十年寒窗无人问苦读,不少有学问的才子终生未及第,流连烟花之地,结局落魄,而这三人年轻如此轻轻,却早早地取得了功名,一跃成为天子门生,自然而然,这三位的姻缘成了全京城热议的话题。 今年的状元郎关鹤林年纪三十有二,祖上功名赫赫,出生大家,又生得一表人才,按理说家中早已安排好亲事,事实上的确如此,但家里一连安排三门亲事,个个门当户对,贤淑大方,却到了成亲前常出事端。 要么忽染恶疾,要么坠马而亡,最后一门亲事,新娘子直接跟人私奔走了。从这以后,关鹤林便断了娶亲的心思,一门心思为取功名。 外人渐渐传他克妻,这京城里也无多少人家愿意考虑他了。 剩下的目光就落在了榜眼陈晔舒、探花孟蒙二人身上。 陈晔舒家中虽不显赫,家人相处却是和和气气,他自己长得斯文秀气,看上去就是个温柔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父亲娶了他的母亲后,就再也没有纳过妾室,这就已经让不少人家心动了。 于是不少媒婆开始往陈家涌动。 陈氏一听这消息不免着急,大早上带着妙春妙如亲自去陈家贺喜了。 云纨院这边,秋岚站在屋门边恋恋不舍,妙瑜见了就打趣道:“实在舍不得,我这就跟母亲说去,让她把你捎上。” 秋岚听出了小姐的揶揄,叫道:“小姐!” “看把你委屈的,就这么想去陈家?”妙瑜回身到桌案边上坐着。 秋岚跟着过来,“小姐说什么呢,我是觉得夫人把二位小姐都带上了,为何独独不带上你?总不能光让二位小姐看热闹去,单把你剩下了?” 妙瑜知道她为自己打抱不平,但这话说出口有挑拨之嫌,“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待着,不想到人前去凑这份热闹,这些话往后你也别说了,若教旁人听见进了娘耳朵里,指不定治你一个乱嚼口舌的罪,把你赶出了府,到时候我可一句话也帮不上。” 秋岚一听急了,“小姐您别赶我走。”真以为妙瑜怪罪了,一时着急竟要跪下来。 妙瑜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就将她扶起来,“你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我不是责怪你,又何尝不知你的忠心。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也从不会拐弯抹角,一根直肠子说到底,我欣赏你这点,但也怕别人算计你,才会提点你一番,往后知道分寸就行了。” 秋岚眼泪都流出来了,见妙瑜没有怪罪之意,这才摸着袖子一擦脸颊,“那小姐不怪我了?” “我哪里舍得?”妙瑜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秋岚鼻子一酸,眼泪更要冒出来,“小姐待我这般好,倒是之前我说的那些话险些害了您。不瞒您说,先前大小姐也责怪我一顿,当时我不甘心,心想这是为您好,可现在想来是我这个当奴婢的不懂分寸,往后绝不会这样了。” 她哭得像个花猫儿似的,妙瑜拍抚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让其他丫鬟嬷嬷瞧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到时候别把我传成了一个苛责下人的恶主子。” 秋岚叫道:“小姐心底善良,才不会是这样的人呢。”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到午时吃了些清淡的饭菜,又在庭院内散步消食,随后睡意压上眉梢,妙瑜照例小睡半个钟头。 她昏昏伏在案上睡去,浑然不知有人进来了。 褚升见她睡下去了才敢进来,将香炉换上,屋内缓缓燃起沁人的香味,睡梦中的人心宁神静。 妙瑜枕着翻开的书睡着了,半边脸儿朝着内里,褚升抿着嘴站在她跟前,静静望着她的侧颜。 芙蓉面,桃花眼,一点红唇勾人魂。秦淮河畔的女人就是这样唱的,褚升忽而心思狂动,克制不住手脚,于是俯身缓缓朝她凑去。 他缓缓贴近她的脸儿,睡梦中的少女浑然无觉,浓密弯翘的眼睫遮住了水汪汪似含情的眼眸,两瓣嘴唇微抿着,呼吸平顺畅通,仿佛这是一个美好的梦。 但如以前一般,即使睡梦中她仍皱眉头。 可见梦里也不踏实。 她在想些什么? 褚升伸手欲去抚平,指腹还没碰上她的眉尖,妙瑜仿佛已感应到现实中的危险,蹙起了眉头低低啜泣,紧闭的眼中忽然掉出泪来,神色十分哀戚。 她喃喃低语,不知再说些什么痛心扉的话,褚升不敢去听,撤回手来,又到半途忽然一定,转而去轻轻小心地碰她的脸颊。 少女娇柔可怜之人,又露出这般可怜的神色,褚升心中大动,不禁轻唤道:“别怕,我在这儿。”刚说完这句,妙瑜似有感触,一下子攥住他的袖管,褚升双手动弹不得,轻捧起她淌泪的粉颊。见她梦中这般难受辗转,他一颗心犹如泡在冷水盆内,恨不得替她受过。 褚升不免心生怜惜,手腕一转,自她的眉心顺下去,碰碰她的脸颊。 “别……别这样……”少女发着糊涂的呓语。 褚升慢慢靠近,嘴唇几动,欲言又止,最后往她耳边柔声哄道:“别怕。” 香炉射放出宁和的气息,妙瑜睡得深了,没再折腾下去。 褚升垂睫一看,就见她的手还拉着自己的袖管,似捏着又似虚虚握住,要落不落。 他忽然心一动,便慢慢拢住了她的小手,蹲下身挨在桌案边上,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渐渐目光柔和,心中亦是十分宁静。 那些朝堂的纷争,清流胡党的暗涌,仿佛也通通离他远去。 他在刀刃上行走数年,每一步都踏着鲜血和辱骂,师生君臣、手足恋人,往昔种种将他逼成了百姓暗地里嗤笑的畜生。 这些年,他很少尝过安宁的滋味。 难道他生来无情,就该做一头无情无欲,一味讨好君父的畜生? 褚升微微低头,轻靠在怀中少女的肩膀上。他挨得她愈发近了,微微睁大眼,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静静地盯着她的脸颊。 就算是在睡觉,她也十分娇美可爱,令人着迷。 男人眼中渐渐生气一层朦胧,水波滟滟,泛着迷离的神采,薄薄的嘴唇便朝她的脸颊靠近了。 此时春风和煦,无人打搅,他微微闭上眼朝她脸上轻轻柔柔地一吻。 顷刻,他又迅速放手,怕惊醒了她似的。 妙瑜俏脸生晕,口中呓语,仿佛因此受到了困扰,但睡意昏沉,迟迟不醒来,褚升瞧着愈发心生怜爱,一股难以抑制的柔情蜜爱瞬息间在心口滚了几遭,血气涌动起来。 当下他再顾不得其他,竟是一下子扣住她的脸蛋,低头深吻了下去。 没多久,妙瑜已是粉面生春,眼角含泪似要闭眼淌出来,呼吸也渐渐喘不过来了,指头轻轻摩挲起贴着她身子的男人袖管,“热,热……” 她低低叫着,却迟迟不醒来,这更激发了褚升的爱意,捏着她的下巴,嘴上也久久地不松开。 他却不知道,香炉中添了一点催情香。 原来顾沥去买时弄了点手脚,想着褚升旷日素久,如今既然开窍了,府上如此多美貌娇柔的丫鬟,弃之不用岂非可惜? 他的心思是好的,殊不知褚升却是拿着这顶香炉给妙瑜安神来了。 屋内香气幽幽萦绕,妙瑜脸色渐渐燥红,又迟迟不醒来,褚升又觉出自己体内的不对劲,便知其中出了错,再沉醉下去可能要酿出大祸,赶紧松了手,将妙瑜扶回原座。 望着妙瑜粉面生春,眉眼精致,她犹在梦中不知现实,也不知道他来过这里,褚升不免想起花朝节那夜,她是如何委婉拒绝,厌恶且反抗自己。 褚升心中荡起一股愤愤之意,脸色几度转换,掠过一股阴狠之意。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略带枯瘦的手指在她嘴唇上微微摩挲,心想道你总会为了自己的亲姐姐低下头来。 半个钟头后,秋岚进屋来喊妙瑜起来,妙瑜却是早醒了,正对着镜子照看,若有所思的样子,秋岚不由笑道:“小姐是看痴了自己不成?” 妙瑜放下镜子喊她过来,“你瞧瞧,我嘴唇是不是肿了?” 秋岚低头掀开她的嘴唇,却刚轻轻一碰,妙瑜嘴上生出一股刺疼,轻轻皱了下眉头。秋岚吓得忙缩回了手,又揉揉衣角,嘀咕道:“还真肿了,可我记得您睡之前还好好的,难不成是今天做的饭菜太辛辣了?” 却说着不免摇头道:“也不可能啊,饭菜一俱清淡,根本没放一点辣,可您的嘴巴怎么肿了呢?” 妙瑜也纳闷。 早在睡梦中已极不舒服,做了一场噩梦,被那些狠心人狠狠欺辱,心口痛彻不已,于是早早醒来了,脸上有些不舒服,嘴上也麻麻的泛着疼,像是被人啃了一口。 妙瑜拿镜子仔细照看,想不出所以然,愈发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