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凉早上在客栈柜台里算账,羽儿从他屋里出来,头发蓬的堪比鸟窝,趿拉着布鞋一步三摇,晃头晃脑的到柜台里。 莫凉:“醒了?” 羽儿:“嗯!” 莫凉拿出柜台下面放着的梳子,羽儿配合的背过身让他给拢头发,眯着眼睛,爽的一匹。 莫凉:“怎么睡的,几根毛拱出这么顿疙瘩?” 羽儿:“别提了…哈欠………你那屋子里就是蚊子窝,而且个个都跟你兄弟似的,精的要死。” 莫凉:“怎么个精的要死?” 羽儿:“专门围着小爷的脚丫子啃,你说它们精不精?” 莫凉:“唉……这年头,连蚊子都喜欢啃猪蹄子了……” 羽儿:“…………” 接天莲叶无穷碧,下 顾江被下人迎到付煜住处,可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说话咋咋呼呼好不热闹。 先是羽儿嘚啵嘚啵嘚的在那儿数落:“你说你啊,看着跟一公孔雀似的,到将军府了,不立马赶紧进去,你说你在门外猫着腰撅着腚干什么呀” 付煜则懒洋洋的回他:“这不怕你那个该当你哥哥的爹,抽疯了,妒忌了,弄伤本王嘛。” “放屁!”羽儿气的大吼:“就你那祸害德行,人家就是弄死你了,那也绝对不是因为妒忌,纯粹是为了替天行道,为了正义!” “呵呵,你那该当你哥哥的爹怕是还没这胆子吧!” 羽儿一乐,贼嘻嘻的小声问:“你原来是不是叫容丕?” “干你什么事?” “富裕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不衬你了,还没你原来那个丕字好,你也不该姓付,你得姓方,要不不符合你这尊贵的气质。” 付煜:“你这挖的又是什么坑?” “笨呢,叫丕,你又姓方………丕………” “………………” 付煜无语了下,接着傲然决然勃然大怒,“赤云,剁了他,本王的狗要吃肉。” 羽儿一听,跳脚大骂:“好你个两姓家奴,你敢……” “呵呵,打死他,先帝谕旨都敢随意调侃嘻弄,非打的他心惊肉跳,鸡飞狗跳,上窜下跳………” “……啊………救命啊…………” 顾江站在门外,心说还是回家吧,里面的气氛太不适合她。 羽儿终于埋汰完付王而被的赤云拉出去收拾,临走看见顾江还大喊,“姐,姐,救我呀。” 赤云不耐烦的揪着他衣服:“走吧,过了吉时就只能投胎做真狗了。” …………… 里面屋子安静下来,顾江便在这种安静之中更加踌躇不决,即使她心底满是愧疚,也抵不过那点子面子上的磨不开,上次的不欢而散,已经在她心里烙下了太深的影子。 “进来吧,难道还要本王三催四请吗?”付煜略有些清淡的说了声。 ………… 许久没见,都不知道他何时换的屋子,“这间屋子挺凉快啊。” 屋里人早遣出去了,就他一个人半坐在床上,两条腿搭着丝被。 “有意思吗?” “什么?”顾江一时没有意会。 付煜调整一下坐姿,一半身子歪在大枕头上面,两只眼睛瞧着她,“整天不咸不淡的说话你有意思吗?” 顾江看着在一堆锦兰丝织布料里窝着的付煜,心说谁整天不咸不淡的说话,这人越来越没有自知之明了,“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我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 “三脚猫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吧,你就让我看看,该怎么料理我也有个谱啊!” “不用看。” “用看,伤那儿了………” “……………”付煜邪恶的指指下面,“腚沟,骑马太快马鞍子磨的,你来看看吧。” 看他作势撩被子,顾江猛然后撤一步。 “……对…对不住。” “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对不住我的还少了?”付煜整个身子躺在床上,虚虚的闭着眼睛,立体的五官并不能掩盖他不太好看的脸色。 “你不是天天嚷着要什么正经名分,还要一夫一妻,到那个上官震那儿,就都不在乎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就,只有上次你让我送东西的时候,城门上城门下见的那么一面,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问过你啊,你说他属于机要人物,随意打听会被认为是帝国密探,我……我如果知道他有孩子,有老婆,怎么可能再………于胜兰回家了吗?” 顾江不想解释,但要没付煜她现在还不知道在那儿受罪,又不得不解释。 “你管的倒挺宽的,上官震那是什么人,显北那片儿都叫他活阎王,看着儒雅宽善,心里面比谁都辣,连子熙用他用的都很小心,就你那点儿能耐。” 顾江耷拉着眼皮,“不管怎么样多亏你,真不知道怎么感谢。” 付煜笑着转过头睁眼看她,“好说,陪我几夜,比什么好话都实在。” “你总这样,我诚意感谢,你却……元儿对你那么好……” “你成心来跟我找不痛快的,是吧。”付煜明显不悦的瞪她,他本来就想找个由头好好砸一顿羽儿,也想趁此好好使唤顾江,现在听她管东管西…… 她的性格,他太了解,但现在……… 俩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外面有侍婢过来送煎好的汤药,顾江顺手端进来才发现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付煜闭着眼假寐,只肖唤上一声,但她还是觉得喉咙干涩的开不了口。 “起来吧,药煎好了。” “拿过来吧。”他虽然伤口不舒服,但还是挪着坐起来,接过她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就。随手把碗递回去,看都不看她。 “这药也不是伤药,闻着像温补的方子,你到底怎么晕倒的。”顾江装得什么都不知道的问。 “就是伤药,可以本王伤口愈合的快些。” “………不是你又吃那个什么蜜丸了?”顾江想起他上回船上那出,就狐疑的托着药碗凑到鼻尖又细闻闻。 “跟你说了那不是好东西,你那样作贱身体…………” “滚滚滚……” 付煜烦了,顺手抓住手边一柄压床的菠菜绿如意抬手丢过去。顾江都惯了他那人来疯的举动,早就往一边撤了撤,“啪叽”一地绿莹莹的碎片,心疼都顾江肝都跟着颤。 “你就会这样,谁都捧着你,谁都顺着你,一点儿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前天晚上,她还跟另一个男人说过对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感受”………呵呵。 “你装什么圣母神女,委屈求全,整天那样累不累?”付煜脸好看,红着脸骂人的时候都好看,都俊朗。因他这样,元儿死心塌地,任他予取予求,毫无尊严。 “我也不想法子劝你了,总之,那蜜丸你要再吃,当心真丢了命。” 付煜也不管伤口疼不疼,反身睡觉,话都没一句。 “房事还是适度些,这样没完没了的消耗,身子被掏空了,看你还怎么舒坦的做你的王爷。” “啪叽………啪………”同为如意的另一只结束它压床的使命,追寻同伴而去…… ………… 付王头上是荷叶绿的分割线…………………… 他是大周英主昭烈皇帝的老来子。小时候太皮,在皇宫里爬墙上树什么都干,排行第九,所以小名“皮九”。 或者他跟九有仇,排行老九是最末了的那个…………忍,他那个二哥对他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他上树被他抓下来揍过几次屁股,别的倒是很纵容,还总带些书给他,但他天生见不得字,一看准困………哎…… 九岁他母妃被传跟他二哥有私情,得。 随后他二哥不知什么原因被罚在自己的亲王府内禁足。 母妃只听说是为证清白自己吊死了,然后是九月初九被送去南安国做质子。 那时候在南安国做质子,一点也不好。南安那破地方能照应他的没几个,闲散游荡的混到十八岁,破地方也夺权内乱,觉出没人看着了,他趁机,逃回了,大周。 但大周也不安生,没个自力更生的能力,跟着他伺候的人开始还挺好,后来一听说武帝把自己十几个兄弟都找由头给砍了,而且是老婆孩子一锅端,他大周九皇子“容丕”整个人都凉了。 伺候的人看他手里就九两银子了,拿着钱跟他说找地方安顿,到了别说安顿了,连一顿都没见着。 毕竟大了嘛,肯定心里有点儿小愿望,他的愿望是——死到京城里,他那二哥不是把兄弟都砍了,砍就砍吧,不砍怎么江山稳固啊是不是。 一路北上,他连衣服都给人扒了,还下决心死命藏着那枚刻着他名字生辰的戒指,聪明的他想出了把戒指塞进领子里,啧……… 一路北上,到处都在乱,店铺关张的数不胜数,街上饿得扶着墙走的比比皆是,他越来越难找到吃的,后来到一座城外面,终于见着一个小男孩儿抱着大饼吃,小男孩儿,怎么他都抢得过吧………… 事实是他高看自己了,那男孩儿是属牛的? 然后他就跟属牛的男孩被几个人捆了。 “这行吗?”其中一个捆人的边捆边问。 另一个看着就不像好东西,“有什么呀,这俩一看就不是本地的,都是单个儿,事儿办完,人一埋,钱一拿,咱们就赶紧往京里走。” 那个男孩还扑腾了几下嘴才被塞住,他是连扑腾的力气都没了……也罢,死哪儿埋哪儿,罪受够了。 又是个初九,他就跟九有仇。别人一大堆的在城墙外面围着,他在里面跟那个小孩儿都给捆在树上,说了……事儿办完,人一埋,地界上修桥,他俩算是童子得给人把地下的路开顺了……娘的……怎么想出来的? 这边正做着法事呢,猛然间就听见 “啊………快看………好多钱。” 也不知是不是他没听清,再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是真听不清了,耳朵嗡嗡的眼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全都跟刚才那个往城里跑了…… 他俩还在那儿捆着,角落里蹦出来个人影。 “羽儿?” “姐……我可见着你了。” 捆他俩的绳子被割开,那小男娃一下就拽住个看着十几岁的小姑娘。 旁边一个清瘦的男的提着两个没多大的布口袋催她:“快走吧,药劲发不完就会有人反应过来………” “哦,羽儿,快跟姐走…”女孩儿拉住那个刚跟他捆一块的叫羽儿的小男孩儿,眼往他这儿看了一眼。 容丕心想,你看什么啊,走就走吧,没见过落魄少年,饥饿难民怎么滴? “陈七……” 她又对那个提布口袋的男的说:“我背着,总成吧………” 陈七叹气,“估计救不活,你想等死了炖汤喝?” “好歹是人命啊!” “姐,我听你的。” ……………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被一个十三岁的女娃背着,什么概念………半道上他就被颠晕了。 在山上寺里整躺了半个月,他才终于能站直了走出门。 “终于不用给你端碗送饭了。”羽儿开心的从他跟前蹦过去。 “是啊,得多谢你。”容丕赶紧道谢。 碰巧此时陈七跟她一前一后路过,陈七话都没一句,脚下没停就回自己屋子去了。她笑着走过来:“看吧,我就说陈七不可能救不了你。” “嗯,得多谢顾小姐……”他赶紧道谢,自打醒来吃她伸过来的第一勺粥,他就已经谢不离口了。 “跟你说了我叫顾江,叫小江也行,你也别老是谢谢,谢谢了,你这天天说我都受不了了。” 羽儿在一旁插话:“他估计这辈子的谢谢都要说完了…………哎呦……。” 后背果断挨了她一巴掌。 “小孩子,知道什么叫一辈子,再欺负皮九,我非拿棍子打你。” 对,他叫皮九,他告诉她他叫皮九。 羽儿一乐,“棍子,什么棍子,皮九就像根棍子,一下子就掰折了。” 顾江眼神警告下羽儿,又赶紧跟他说:“也是,你太瘦了,陈七说你现在五脏皆损,恢复得肯定慢,但是胜在年轻,会好的。” 他笑着道谢。 “打住,再说谢字你就走吧,我真受不了这个虚头巴脑的………我不是说你虚,我这人不太懂礼节………哎呀,你就赶紧好起来,多帮我干活,另外,我叫小江,小江就行,小江…………” 羽儿:“顾江沅,记住了,我姐全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