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茵茵回到宿舍,就将音乐盒封到箱里,孟媛说:“要我说你不喜欢他,连礼物也不该收。”
“我是不该收,但若不收他又缠着我,他那一根筋你又不是不知道。”
孟媛已经收拾好琐碎的东西,只拎着一个袋子就离开了,江茵茵还在想着怎么把洗脸盆毛巾暖瓶往回带,这些都是花钱买的,可不能扔,当她和逃难一样出现在校门口,看到张空和孟媛在不远处的摊子上吃冰,那本徐志摩小说到了张空手里。
马上张空撂下吃冰的勺子跑来,她连忙背过身去。
张空打量着她说:“这么多东西怎么都不叫我帮忙?”
江茵茵眺望着马路尽头说:“这才多少东西,我妹马上来了。”
张空说着端起她的洗脸盆,盆里还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然后另一只手扛起她一箱子的书,问:“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
“我家……”江茵茵让他把东西放下说:“不用,你和孟媛吃冰去吧。”她家可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农村。
孟媛也过来了,说:“我还以为你只带一箱子书,想不到还有这些零碎,这能值几个钱?”
江茵茵知道孟媛并不是个势力的人,也不是看不起人的人,只是说着无心,她这个听者有意,气有些不顺的说:“我是个村里人,这每一样都是我爸妈辛苦种地,拿粮食换钱买的,不像你们城里的孩子,说扔什么就能扔什么。”
“茵茵,我不是那个意思。”孟媛着急解释。
这时妹妹骑着从团里借的自行车来了,把书和盆捆到了后座,一个人推着一个人扶着从学校离开,孟媛总觉得得罪了江茵茵,含羞离开,张空则一直跟着她们,他不敢相信这俩姑娘要靠两条腿走十几公里回家,终于在一个路口看不下去,挥手打了辆车,把东西从自行车后座卸下,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是江茵茵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出租车,江蔓蔓也想坐,因为还要去剧团还车,只能哭丧着脸离开。
江茵茵开头死活不愿意接受张空的安排,但也架不住他强行张罗,马上她就被塞到了车子后座,江蔓蔓扶着自行车泫然欲泣的说:“姐,你等着我,我还了车跟你们一起坐着回。”
江茵茵从窗户探出脑袋嘱咐:“赶紧回团吧,你们也没放假。”
就这样江茵茵和张空同坐一辆车回去了,到达村口再也不让他前进一步,并把兜里所有钱拿出来给他说:“够你来回车票了吧。”
张空没有接钱,沉默了很久,回到了车里,郑重其事的说:“江茵茵,我不会放弃的。”
江茵茵心里有个人后悔到捶胸顿足,早知道不接受他的帮助,好像无形中又欠了别人人情,突然她灵机一动,说:“张空,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就别上煤校了,跟我去南方打工。”她知道这个无理的要求会比直接拒绝他要厉害的多,等于是逼着他在前途和爱情之间做选择,而且料到他肯定放不下铁饭碗的前途。
但说完她马上后悔,她压根不喜欢他,是她耍了无赖,却让他背负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连忙上前说:“我开玩笑的。”
但张空的脸色显然已经像听进去,她怕他忽然答应陪她南下打工,她可赌不起,因为不爱,她对他没任何期待,于是又说:“我真的开玩笑,你好好上你的煤校,可别因为我把铁饭碗砸了。”
张空离去,从后视镜看着江茵茵还在目送他,忽然感觉身体一些东西开始醒了,发现自己的爱竟然这么单薄,他以为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可以满足,但是在刚才那一刻,他竟然犹豫了,包括现在也不确定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程。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未来要走的路,那就是受家庭的庇护,从煤校毕业后顺利就业,他从未想过离开这条路,也受父母影响,知道这条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路。但是他真的好沮丧,仿佛跪倒在命运的脚下。
回到家,母亲告诉他一个女孩来过电话,他连忙回拨过去,是孟媛,她像似比自己还沮丧,说道:“你知道我不是势利眼,我今天那话的意思并不是嘲笑江茵茵,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张空没有回答她,而是说:“我和她这辈子恐怕没可能了。”
“你放弃了?”
孟媛的声音如块儿石头突然从头顶压下来,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表达对江茵茵的爱,仿佛不管说什么,都显得特别虚伪,他语气变得嗫喏,说:“是我不好。”
孟媛过了很久才说:“感情的事没什么好不好,受伤的那个总是一往情深的。”
张空放下电话,有种失恋似的痛苦,晚饭也没怎么吃,第二天就发起低烧,像似老天爷也在惩罚他的懦弱,半夜他猛然从床上起来,想收拾东西从这个家离去,然后和江茵茵迈向美好的未来,但……他真的能承担不可控的未来吗?
半个月后,江茵茵如愿南下,而他也背上行囊向相反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