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取血完毕,贾政忙向小厮吩咐道:“快扶你二爷去医治伤口!”贾芸却摇头笑道:“不妨事,它自会止血,还是快救宝叔和二婶要紧!”贾政便点了点头,请僧道做法施救。
那僧道二人便相互对面站立,和尚一手托着玉石,两人对着它念起经文来。贾政等人听着,也不知是什么经,只得默默等待。末了,那和尚说一声“归去”,道人也说了声“入来”。恰好太阳移云而出,一道光华照在玉石上,便有七色彩芒在上面一闪而过,其中红光更甚。和尚便道:“将它悬于病者卧室上槛,除亲身父母妻儿,不可使外人碰触亵渎,三十三日之后,包管病退身安。”说时,将玉石递与贾政。
贾政等人连忙进房,叫人拿来梯子和系绳,亲自把玉石悬在宝玉卧室上槛之上。回头要请僧道吃茶时,他二人早已出去多时了。贾政无奈,便向贾母、王夫人等说明此事缘由,那贾母是极信僧道的,当下松了一口气。又命人将凤姐也移入这卧室,除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以及贴身大丫头等人,余者皆不许进入。连贾政、贾琏等也被贾母轰在外面。
到得晚上,宝玉和凤姐渐次醒了,索要吃食。贾母、王夫人喜不自胜,忙命人熬米汤送与二人吃了,热食入腹,二人顿时长了些精神。贾母等人见了,只把功劳归于那染血玉石上,都起立对着悬在上槛的玉石,口内都念着“阿弥陀佛”。贾政等人知道了,也都欢欣鼓舞。一时外面众姐妹得了消息,都过来探视,贾母只许她们在外间待着。
外面贾芸还在那里候命,一时听到里面欢呼声,便知宝玉和凤姐醒了。不多时,又见宝钗、黛玉和三春、李纨等人走来,面上都有喜色,依次进了房内。贾芸便想起原书中,林黛玉见宝玉醒来后念了声“阿弥陀佛”,被宝钗取笑一阵,说如来佛要忙着管林姑娘的姻缘,黛玉着恼而出。如今等了半天,既未听见取笑之声,也不见黛玉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众姐妹都一齐走出,各自回房去了。
贾芸特意观察林黛玉的面色,多了些红润,少了些往日的病态。脸上虽挂着笑容,却也只是与宝钗等人一样,并未见出比别人更多欣喜。便心里一震,知道林黛玉所欠宝玉的眼泪已然还尽,情愫已去,还归本我了。
一时贾政等人也出了来,见到贾芸,记挂着他手上的伤口,便命他早去休息,这里让得力的小子看守即可。贾芸便回到自家,与母亲说知此事,后者一面心疼儿子受伤,一面又觉得儿子长了脸面,心下欢喜。
到得夜里,贾芸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想这两日的所见所闻。特别是滴血染玉之事,与原书出入甚大。原书中并未有取血之事,且虽染了血,按说应能缩短宝玉二人康复日期,可那僧道仍说需要三十三日,与原书一致。如此看来,用不用自己的血,都是无关紧要了。又想到林黛玉的变化,也是不知究竟缘由。便这么反复思索,不觉睡着了。
迷蒙中忽见身在旷野,眼前走来一僧一道,后面跟着一个人。细看时,僧道是今日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跟着那人竟是贾宝玉!便忙迎上去,先与宝玉见礼,然后拉着僧道要详细询问当时情由。
和尚不理他,要赶紧带宝玉远离,那道人却扯着和尚笑道:“你这和尚得了徒儿,也让道长我收个弟子罢。”说时面向贾芸,细说缘由。原来不仅宝玉病根有其他说法,连黛玉的变化也有个原因。
那宝玉原是神瑛侍者托生,他于黛玉前身绛珠仙草有灌溉之恩。这一世二人皆转世投胎,一个想着历此劫难好功德圆满,一个一心要用眼泪报答另一个的恩情。怎奈神瑛侍者十分厌弃俗世人情,要早早离家出世,恰逢此时赵姨娘要陷害宝玉,便顺水推舟,请那癞头和尚带走自己。绛珠仙子当时或已感应到他的去意,便益发悲痛,将所有眼泪还给了他。所用贾芸的血,实为取其盛阳之威,断了二人情缘。眼前那宝玉相貌者,便是已随癞头和尚出了家的神瑛侍者。
贾芸还要询问更多,那道人却不愿说了,反拉住他道:“你且跟我去修道,往后有日子慢慢与你细说。”贾芸哪肯出家,忙挣开道人。旁边那神瑛侍者不耐烦,上来一把推开贾芸,高声说道:“他且不能出家,我俗世的债都在他身上呢!”说完拉起和尚与道人,往远处跑去了。
这里贾芸被推得一跤跌倒,眼前景物迷迷蒙蒙,似有风沙迷眼。睁开眼时,才知是一场梦。
此时天已放亮,贾芸便起床洗漱,吃了早饭,往荣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