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天乍暖还寒,到了半上午,纵使太阳出来了还是需要点起火炉。 周霁放开了手,却狠狠的吓着了小兔子。 周音怯怯的后退,不敢对上他黑雾滚滚的眼睛,却不小心踩倒了角落里的火炉,里面的炭滚了出来,火辣辣的,灼伤了她的双腿。 最后还是被抱在了怀里,却没了最初的那份悸动。 周音呼唤系统,“周霁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正常?” “有吗?”系统反问,试图躲过这个问题,转而问她道:“你还要完成你的隐藏心愿吗?” “隐藏心愿?这是什么?”周音疑惑,“我有说过我的隐藏心愿吗?” “没有啊。”系统打着哈哈,解释道:“可能记错了吧,是另一个宿主。” 系统默默的为男主点蜡。爱意值只剩了20%,男主接下来要吃苦头了。 周音没有怀疑,她也没时间关注别的事了。 她的双脚都被烫起泡了,疼的要命,一个个戳破,还得上药,撒上药粉又是另一种疼痛,脚又辣又痛,像火在烧。 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而陆元中也伤到了头,需要静养。 她一个人觉得也不无聊,所以不大懂哥哥为什么要常来看她,而且还是进了她的闺房,他不是她的亲哥哥好吗? 不过有这么个金光闪闪的哥哥也蛮了不起的,所以周音也不介意了,来就来呗。 就是总问她问题,好烦。 “你那日怎么跟陆元中搂抱在一起,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哥哥,二表哥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我拉住他就……” “你是不是想嫁给他,听母亲说有意将你嫁与陆元中。”周霁说完,静静观察她的反应, 看她露出惊讶而非惊喜的表情,他气顺了。 然而,她说出的话却并不令人开心。 周音惊讶,母亲竟然觉得二表哥很好么,不过想到那日二表哥给自己画的丹青,确实将自己画的很美。 若是嫁给二表哥,岂不是以后经常可以看到自己美美的画儿。 这样想想还挺好的。 “这样也行啊,就是不知道二表哥喜欢不喜欢我。” ** “警告警告,男主黑化高达90%,危险危险。”依旧没人听到。 “呵。”周霁冷笑,站起身,离开。 他怕他再不离开,就想…… 看着人莫名其妙的走了,周音无语,但她没错过那一刻他想杀人的目光,所以,她是哪里惹到了他吗? “系统,周霁到底怎么了,好怪呀。” 系统心头苦笑,但愿女主日后还能从床上爬的起来。它可是见识过地狱魔鬼的,还有总是被他搂在怀里强颜欢笑、纵欲过度的女子。 被魔鬼扼住咽喉的女子连反抗都不能,只能在无人时才能哭泣。 连哭泣都不被允许,天界的公主日渐消瘦,郁郁而终。 所以,这一次会有好结局吗? 恶魔的心最是贪婪,连天神都制不住,谁被他爱上,大概也是一种劫难吧。 系统慨叹。 “也许是他最近心情不好,与你无关。” “清除90%爱意值。” ** 看着宿主的眼神趋渐冷漠,系统叹了口气。千年前的悲剧怕是又要上演了。 梨溶院内,早开的海棠冒出了粉色的花骨朵儿,分散在左右两侧,一株株人间绝色。陆南歌看着窗外的花儿,间或还有几只蝴蝶,上下飞舞。 又一年的春天到了。 再过几日,她的女儿就长大成人了,到时有春花陪伴,那一定是最圆满的及笄礼。 所以,她该如何拒绝身后的男人,盯着猎物不得到绝不放手。 她对继子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和蔼,内里,她看不透,从他小时候就看不透。 他的母亲身份隐秘,没人知道。而她知晓,却是因为一次她爱的丈夫醉酒后嘴里喃喃念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一声声,一句句,缠绵悱恻。 也断人心肠。 她才知道,她爱的丈夫心里对另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那平日里对她说的甜言蜜语又算什么呢? 情爱最磨人心。 她的爱已经被消耗殆尽。 所以,她转回头,缓缓说道:“你真的要娶我女儿?” 周霁目光平静,看着她,眼里的势在必得毫不掩饰。 “是!” “那阿音知道吗?” “这并不重要,不是吗?”周霁笑了,“只要母亲您同意就行了。” 陆氏疲惫的闭上眼,说道:“我会转告你父亲的。” 房间里拂进春风,远处隐约几声莺啼,都是欢快的声音,不同于房里说话人的晦涩,像是枝头还未成熟的杨梅,一字一句,涩得很。 角落里一排丫鬟,木偶似的,关闭了眼睛和耳朵,只有一颗心仿佛还在跳动。 春天已经到了,但是护国公府还停留在冬天。 “随母亲心意。”周霁说道。 “婚期定在三月二十五,还望母亲好好准备。” 杨梅永远也不会熟了,树上沉甸甸的桃子已经羞红了脸,房内端丽冠绝的人却惨白着脸,有苦说不出,久的叶子都飘落在地,陆氏才开口。 “今日一月三十日,音儿的及笄礼在三月十五。” “嫁衣都来不及绣,你又何必如此急切?” “母亲,”周霁淡淡提醒,“宁王叛乱已经平定,母亲若是舍得将妹妹送进宫去,我也无话可说。” “你!”陆氏被他的话气的颤抖,敢情他现在还来威胁她。 “你还知道她是你妹妹,不知廉耻!” 对于陆氏的责骂他充耳不闻,只是慢悠悠的提醒她,语气里却是凶狠霸道的。 “现在除了我,谁还能娶音儿,陆元中敢娶那他会试也不用参加了,毕竟撞到脑子变傻的人也不少。” “歹毒心肠!”陆氏忍不住骂道:“真是枉费了你父亲苦心教导,竟如此不择手段,枉为人臣!” “母亲若是想陆家还好好存活就少说话才是,否则我一生气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周霁扯下温和面具,整个人像是地狱来的魔鬼。 虽不知道他暗里做了什么,但手握兵权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忌惮。陆氏不敢再激怒他,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谁敢招惹。 “你想对音儿做什么?” 周霁看她防备的谨慎样儿,冷嗤,“与你无关,记得准备好婚礼。” “别想着告诉父亲,小心陆元中明日就傻了。”丢下一句冷冷的威胁,周霁满意的离开了。 …… “你们都出去,刘嬷嬷你留下来。”人走的看不见人影了,陆氏才开口。 木偶人听话的退出去,迅速又安静。 房里,地上的毛毯绣着大红的牡丹,倾国倾城,美艳绝伦,茶水滴落下去,污渍一块块,再名贵的羊毛毯,沾上了污水,也是毁了。 茶水还在滴落,昂贵的大红袍的香味早已散逸,空气里只有雨天即将到来的潮湿味道,厚重的带着雨水的黏腻感,给人带来坏心情。 刘嬷嬷默默的将摔落在地的茶杯捡了起来,又把几上的倒落的茶杯方正,看向面色悲恸的陆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才叹了一句。 “这天快要下雨了。” 然后,她就看见从未哭过的小姐哭得声嘶力竭。泪珠大颗大颗的落,哭花了妆容,哭掉了距离,好像时空一转,她们又回到了十二年前。 漆黑的夜,磅礴大雨,乡下郎中刚走,她那还青春正好的小姐啊,就像现在一样,蹲在角落里,搂着矮榻,哭得伤心。 那时她劝慰什么呢,不过是觉得小姐年纪还小,把这个孩子打掉,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是那时的小姐多倔强啊,硬是要把孩子生下来。 所以,现在遭了报应了。 不是自己的,却强求,终有一天不过是自食恶果。 “所以,小姐你这次打算怎么做呢?” 能怎么做,陆氏笑的悲凉,还能怎样,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反正,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又怕什么呢。 看到陆氏这副孤注一掷的神情,嬷嬷咯噔一下,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夏日,那个男子,小姐救的男子,是…… 刘嬷嬷不敢置信的问出口,哆嗦着下巴,她不敢往那里想。 “小姐,音姐儿…是姑爷的亲生…” 陆氏打断了她,神情绝望,道:“嬷嬷您难不成要告诉老爷不成?” “不…不…不。”刘嬷嬷哆嗦的更厉害了。心剧烈的颤抖,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遇到,她按捺着心跳,紧张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样。 “十二年我不该珠胎暗结,害的我女儿在乡下受苦。十二年后,我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自己的兄长。” 陆氏已然心如死灰,“我爱的人从来都不爱我,何苦我为了他耗了一辈子,不过是同床异梦。” “嬷嬷你知道吗,周玘啊,他从来爱的就是周霁的母亲,从来就没爱过我,我不过就是个替身。” “我这一生活的太可笑了,现在还要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 陆氏哈哈大笑,神情癫狂。 刘嬷嬷默默的捂住嘴,任由眼泪掉落了下来。这些年她一路跟在小姐身后,知道光鲜亮丽的护国公夫人背后是吃了多少苦的,受了多少委屈。 这些都不算什么。 只是,她这般当女儿疼的小姐,为何就不能在情爱上顺遂,这世上怎有人舍得辜负小姐的一颗真心。 “只要小姐你不说,老奴不说,这世上就没人知道了。”刘嬷嬷最后这样安慰道。 陆氏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拂开刘嬷嬷要上前扶她的手,站得笔直,犹如一株松树,不屈不挠。 “我还记得我幼时很羡慕兄长能出外游学,求了母亲,母亲就是不允。那个时候我是第一次知道了男女的不同。” “我及笄礼那天很热闹,家里人极为重视我,我却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我这一辈子不要被困于后宅。” “可是还是落空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所求隔云月,云月不可得。” 最后,陆南歌笑了,真心的笑容,光彩明目。 “我想和离。” “我去收拾行李。”刘嬷嬷说道。 “我以为…你会劝我的。毕竟……”陆南歌很惊讶。 “小姐说什么,老奴就做什么。”刘嬷嬷擦擦眼泪,走近她。 良久,窗台的雨水打湿了月季,月季上的花瓣被雨水滋润,鲜艳欲滴。 陆南歌轻轻的抱住了刘嬷嬷,轻轻的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