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洒在地面。
天空中挂着一轮弦月。
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见阴影处似乎有两团暗影在流动。
仔细去听,在风声之中,似乎还有两个人在说话。
“老和尚,你竟会如此隐身之法,莫非你经常夜里去寡妇家扒灰?偷看妇人洗澡?”
“阿弥陀佛,此法乃是济公您改良而来,与老和尚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又不会法术,这隐身法不是向你学的吗?你所说自己秉持佛门正道,为何有隐身法门?”
“……”
“师父教的。”
“想了这么久,我感觉你不正经啊,老圆同。”
“阿弥陀佛,济公大师贵为佛子,竟连如此粗鄙法术都不会?”
老和尚竟然尝试反击。
“……我只学了道,根本不会法术。”
“道道道。原来法术法术,术只是小道而已。”
“贫僧悟了。”
“你又悟了,你好能悟,我要不要给你颁个奖状。”
“阿弥陀佛。”
佛子口中总会冒出惊人之语,比如奖状,常是他闻所未闻之物。
“佛……济公大师夜探监牢,究竟所为何事呢?”
“就是去问问刘江潮,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父弑母,鬻卖儿女,这种人丧尽天良,有什么好问的?”
“老和尚你也这么认为,你就没嗅出一点阴谋的味道?”
“阿弥陀佛,老僧愚钝,只是济公大师,您竟然还精通审问之学?”
“不会,不然我把你带着干什么?”
“您的意思是?”
“你怪能问的。”
“阿弥陀佛。”
阴影往前流动,话语好像风声。
在县衙监牢巡逻的守夜人打着灯走在路上,影子经过了小巷。
两团黑色的影子顺着阴影,流到了他的影子里。
风声习习,吹过小巷,吹进监牢。
守夜人巡视一周,走下深深的台阶,来到了监牢门口,放眼看了看,转身离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少了两块,融进了监牢阴冷潮湿的黑暗里。
幽州府向来安宁和平,叙永县衙监牢,亦不曾关押多少人犯。
监牢犯人稀疏,三三两两。
监牢之内铺设稻草,大多牢房之中稻草早已干枯。
有些犯人所在房间,稻草湿润,还掺杂着腥臊之气。
两道影子在黑暗中游走,借着牢房隐约的月光,停在了一个新铺设了干净稻草的牢房门口。
“是他。”老和尚说道。
“啪。”
“啪。”
“谁?”
刘江潮躺在稻草上,突然脸上挨了两巴掌,惊惧起身,看向四方。
“谁?”
“是小和尚我啊。”许平显出身形来,笑着说道,“又见面了。”
“是你,你果然会邪法,我输给你,你肯定是用了邪术。”刘江潮故作镇定,身子却往后移了两步。
这等突然出现的邪术,不是妖邪是什么?
这小和尚果然有鬼。
“哎呦……”
刘江潮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
老和尚显出身形,捂着额头。
被磕了一下。
“圆同大师?”刘江潮转过头,看着满脸歉意的圆同大师,又看着笑眯眯的许平,突然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半张脸霎时肿胀起来。
“你打自己也下狠手啊。”听闻一声脆响,许平摸了摸自己的脸,“小点声。”
刘江潮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看着圆同大师,连声问道:“圆同长老,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自己没名气吗?”许平质问。
“虚名虚名……”圆同尴尬地笑笑,“这位是济公大师。”
“济公,大师?”刘江潮本来就有点晕,挨了自己一巴掌更加迷糊了,“圆同大师你?”
“我和你的赌局还没结束,我当然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许平把他思绪拉了回来,“我问你回答。”
刘江潮看了圆同一眼。
圆同很是羞耻地点点头。
“好。”
“你到底杀没杀你爹妈。”许平问道。
“没有。”刘江潮回答得很果断。
“你睡了多久?”
刘江潮愣了一下,凝神细思,嘴中念念有词:“大概,六七个时辰?”
“现在是半夜,把你拖进来就睡着了……”许平算着时间,“你也是心够大的,不过也是,没你这个大心脏干不出你那些事儿。”
人在刚睡醒的时候,戒备心最弱,因此会不自觉地吐露很多真话。
许平将两个答案相对比,他说的倒是实话。
但有时候,事实根本没那么重要。
就像泼在刘幽州身上的脏水,不管做没做实,都是一身腥臊。
“的确如此,阿弥陀佛。”老和尚适时捧哏。
刘江潮心情低落了下来,手中不自觉地捻动着稻草。
“哎,闷葫芦一样,问一句答一句。”
许平心累,他哥哥心思倒是细腻得多,聪明又多疑,怪不得能当大官。
刘江潮沉默着点头,不发一语。
许平继续问道:“你何时得到你哥哥将要回来的消息?”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你第一次赌博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
刘江潮声音闷闷的。
“三个月前,你是得到消息那一天,就去赌了?”许平说道。
“嗯。”
“那天你和谁去的?”
“花满楼老板,林庆。”刘江潮说道,“他也日日赌,只是家底厚实,三五个月也败不完。”
“花满楼在哪儿?”许平问老和尚。
圆同便秘一般,欲言又止。
“你个老和尚没少去。”许平没好气道。
“就在赌坊旁边。”刘江潮低着头。
“这么简单的圈套,真是给个圈你就钻啊。”许平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这刘江潮不是纯白给吗?
“你赌了多久?第一次输钱是什么时候?”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后来,我回不了头了。”刘江潮捂着脸,身体颤抖着。
“细节点,你爹娘死掉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忘了,我全忘了,我只记得那天,我输了很多钱。林庆说我家里有地,可以拿地契来赌,只要赢一把,就能全赚回来。”刘江潮神色呆滞,似乎触动了什么开关,眼神呆滞,喃喃自语道,“然后我就回家找爹娘要钱,爹娘不给,我就拿起斧头,把他们全都砍了”
“我要赢,我要赢。我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