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小院的沉默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放在手中活计,纠结地盘算。
唯有盆中纸钱,欢快地燃烧。
“高岷出一斗玄珠入号。”
李莉面色苍白,但神情坚定。
石垒媳妇刘怡问道:“你家再交一斗玄珠,岂不是年税难清,到时候……”
“高家已无退路。”李莉道,“我相信阿问,他既能从必死之局脱身,我相信也能带我们脱离王氏魔爪。”
“既然如此,我刘怡入号。”
众人惊诧,高家无退路,情有可原,你家掺和啥?
“我家石垒伤了肺腑,郎中说若能潜心将养,还能活下去,若是频繁采珠,恐怕活不了几年。
前些日子,他曾想报名开矿,被我阻止,可若没有其他办法,他就只能用命给家里换时间。
然而家里没了男人,孤儿寡母,如何撑得起门庭,尤其是王氏虎视眈眈?”
刘怡声音发颤。
越芗擦擦眼泪,有气无力道:“过日子终究要看自己,大伙盘算好决定就是,不必望别人的脸色,相信阿问有这个本事,就跟着他搏一搏,不相信他,就祈祷苍天保佑。”
“干了,左右不过一斗玄珠,就算不入号,等王氏找上门,迟早要整垮我们,我们小门小户,李陈两家不肯容纳,王黄两家视作鱼肉,既然有一丝希望,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就是,现下我们能依赖的只有苏问,他最有决心,最有本事,能抗住王氏。”
族人们纷纷响应,粗粗一算,有十七人,大都是前几天给苏问送过家当,帮忙打扫庭院的。
他们跟高岷处境相似,更能感同身受。
“感谢各位信任,苏问一定不负所望,将破浪号经营妥当,保证大家不会拖延珠税,甚至将来能出修行者,接我的班。”
苏问画了大饼,给众人遐想,紧跟着话锋一转。
“破浪号既是为了自保,眼下就有一事非做不可,否则白白叫人耻笑。”
“什么事?”越芗问道。
“替高婶讨个公道!”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下意识望向灵前。
高岷眼含热泪,低声道:“阿问……”
“若不能替高婶讨回公道,给予王家威慑,我们聚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要乞求王钧的怜悯?”
苏问环顾廊下众人,老中青皆有,都是一脸哀苦灰败神色。
与王氏争端摩擦尚能忍受,被王钧巧立名目加大刑罚,也能糊弄,谁让自己交珠不利,被他抓住把柄呢。
可高婶没惹任何人,她只是想引水灌田而已,最关键的是,她本可以不死,只要王泊有半点怜悯之心,通知族人救治。
推己及人,谁都无法自欺欺人,说这件事不会发生在自家身上。
“一斗玄珠入号,非止用来购买船舶工具,更重要是得在鹤鸣部府寻找靠山,眼下之事可做试金石,抛开高哥,我们十七人举手公决,若过半数同意,我带玄珠去邑城寻找司吏,若半数不同意,咱们就暂时忍耐,以待将来。”
高岷闻言,期待地望向众人。
在苏问第一个举手的情况下,刘怡、石秀、海柯、越营等人纷纷跟随。
高岷情难自禁,当即跪下,面向庭院,深深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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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蒙蒙亮。
通往邑城的大道上,一辆牛车缓缓向前。
石秀打着灯笼,牵着水牛向前,苏问躺在牛车上歇息。
稻草覆盖的布袋里,藏着破浪号十八人筹集的玄珠。
此举不只是想替高家讨个公道,更要扯虎皮做大旗,给予王钧严厉警告,替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扫清障碍,否则时时有王钧在阴暗处窥视,根本没法子图谋玄珠升级洞天安稳修行。
“秀哥,还要多久到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