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府有没有好人,苏问不敢打包票,但鹤鸣邑全是衣冠禽兽,却是毫无疑问。
岑畅坐镇鹤鸣十六年,压榨周遭百族长达十二年,每年各种法子敲诈玄珠,麾下哪有清正之士?似王钧者,借助部府颠倒黑白,欺虐珠民,似吴诚者,借助部府窃弄威权,招珠纳贿。
有心人张森记载相关账簿,更是触目惊心,每年一斗玄珠赋税,只是最简单最容易份额,其后给部族、给司吏的各种孝敬,才是导致他们一直潦倒的根由。
当然,通过张森等人的操作,珠民们被定罪罚过,往往是因为交不够赋税,而非给不够孝敬。
回头一看,好像都注定似的。
岑畅为了修行,不管功绩,谋够玄珠修为大增之后,却升不了官,只能铤而走险,拿大族古林做进身之阶,与其说是王漛狐假虎威,仗着师父名号一意孤行,还不如说他们是沆瀣一气,臭味相投。
被他钦点代理玄珠司郎这个烫手山芋,非但不推辞,反而乐呵上任的洪佳,怎么可能是一朵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好吧,苏问就是劝说自己能狠心下手。
可能是前世残念,一直以来,他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第一次动手干掉王海兄弟时,更是反复提醒自己要忍。
苏问很明白,有些东西一旦沾惹,再难甩去,就像钉子嵌入木桩,拔掉以后,洞还在。
此后陆续灭口,他都尽量是奋起反击,后发制人。
直到洪佳,可以说是跟他毫无瓜葛,没有任何恩怨和牵连,但今日却要拿他的人头。
蜃楼一入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古林年轻人的惆怅,岂是他一个人的痛苦,但就像苏问说的,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有选择,其实没有。
这个进入部府的令牌,不是洪佳的,也得是别人的,杀谁都是杀,还不如杀个高阶的,起码他潇洒的时间长,不亏。
一道剑光激射,眨眼之间来到面门,洪佳肝胆欲绝,连忙后仰躲过。
然而剑光立刻翻转,再度杀向自己。
“大侠饶命,有什么要的……”
洪佳蜕凡修为,筋骨强健,于这小巷,堪堪能躲一两次,再多就不行,只能求饶。
但苏问心意已决,顺流步展开,转瞬来到洪佳近前,化指为剑,连连点在洪佳身上,元气顺着指剑侵入,碎脏裂腹。
洪佳眼睁睁看着,却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不甘消散。
苏问拎起洪佳尸体,借助复杂的屋檐乱窜,再出来已经是鹤鸣酒楼伙计装扮,戴着店小二常见帽子,一身棕色下人衣服,挑着担子,担子两头是食盒,晃悠悠往部府行去。
等他走过,鼎南六显出身形,反复巡查屋檐,没发现什么异常,心中不禁浮出大大的疑惑。
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完成换装的?
看见苏问猫在鹤鸣酒楼数日,鼎南六就猜到他会拿玄珠司跟酒楼的关系做文章,可表现出来的结果,未免骇人听闻。
洪佳作为代司郎,再怎么都是蜕凡修为,脉开窍通肌体磨,耳聪目明反应活,即便酒醉,也能发现即将动手的苏问,按说能过手几个回合,不至于发声示警都做不到。
结果,兔起鹳落,三息结束,洪佳求饶的话都没说完。
这是初入采气不到一月?
总部连我都不信任了?
鼎南六跟着苏问的身影,目送他走到部府门口,随意打量一番,贴着墙壁,飞到部府对面屋顶伏下。
此处扫视勉强可将部府全局总览,无论苏问什么地方出来,都能看到。
“洪司郎吃酒尽兴,着我给玄珠司各位上官送些酒菜解乏。”
看门守卫分列两旁,左边人闻言掀开担子,笑道:“活该洪哥当司郎,还能惦记值夜的兄弟。”
右边人却道:“你是鹤鸣酒楼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上官可能是来我们酒楼太少。”
苏问奉上洪佳的司郎令牌。
“这官令都拿出来了,还有什么说的。”左边人笑道,“可有我们内事吏的份?”
“啊?洪司郎没讲,不过倒是有多的,只是两位上官担着部府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