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婵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差点就心软了。　　但是下一秒，宋林玉和笠苓儿的死又袭上心头，那两个府兵的尸体燃烧散发出的焦糊味儿仿佛还飘散在空气中，她手背上的图腾正在隐隐作痛。　　他并不是什么深情款款的如意夫君，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神经病。　　　　“以后只看着我好不好？”他说，“我想你眼中只有我一个人。”　　杨小婵勾起嘴角，抬眼看他。目光流转潋滟。　　“好啊。”她轻声细语道，“从今以后，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小河。”　　　　笠泽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他说着，又伸出手指碰了碰她头上颤动的金色蝶翼，开心的眯起眼睛。　　“你真好看。”　　　　周围的宾客见到这一幕夫妻恩爱的画面，纷纷调侃英雄难过美人关，饶是严肃刻板的笠将军被自家娇羞风情一瞥，也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娇妻婵抬袖掩住半张脸，似有说不尽的娇羞。掩在袖下的嘴角却斜斜一提。　　　　喜欢玩儿是吗？　　我陪你。　　　　**　　　　这天的婚宴从清晨摆到深夜，杨小婵中途换了三套她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婚服，陪笠泽把有身份地位的宾客挨个敬了一遍酒。　　说好的新娘只要在房间里坐着等就行呢？电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章文轩喝大了。杨小婵第二次从他身边经过时，被一把拉住袖子。她惊诧地看过去，只见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淳安侯府小侯爷醉眼朦胧，却满眼悔意。嘴里不住地念叨。　　“苓妹，是我对不住......”　　“轩小侯爷喝醉了。”　　在一旁服侍的侍女立刻上前来搀扶他，免得他滚到桌子底下去。　　“奴婢伺候他去更衣。”　　　　杨小婵抬眼看她，问，“你叫薰儿？”　　侍女身形一顿，对她的问话似乎有些意外。　　“是。奴婢秦薰儿。”　　“我见过你。”　　杨小婵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给自己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阿芙，带薰儿姑娘陪同她家主子去后面更衣。”　　“是。”　　　　阿芙是她娘亲送给她的陪嫁侍女。此时得了她的指示，一眼便懂了她的用意，低头回道，“薰儿姑娘，我来帮你扶着小侯爷。这边走。”　　离去时，秦薰儿侧头朝身后偷眼一瞥。不料新娘子早有所觉般已然在等着她看过去。目光交汇间，微微一笑，竟是说不尽温柔和煦。　　秦薰儿触电般收回目光，心中颇觉怪异。她回头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宴客的大厅。　　　　身后，杨小婵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　　虽然听上去有点不地道。但看见秦薰儿身上环绕的凤运浅淡稀薄，她还是很开心的。　　杨小婵原本没有考虑秦薰儿作为目标客户，是因为她命格本来就已经极好，没有必要再借助别的什么力量多做修饰。　　可现在，她的命途似乎不会那么顺利了。　　　　原本借助与杨小婵契约的力量，笠苓儿已经开始跟章文轩眉来眼去情投意合了。此消彼长，秦薰儿的气运渐渐移到了她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有个神经病连家人（虽然只是这个世界的设定）都杀，她现在已经夺了秦薰儿的凤运也说不定。　　可惜她已经死了。 　　　　因为笠苓儿去世的太突然，章文轩还没有从对她的好感里抽离出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看他今晚痛心疾首的模样，怕是要在这失去爱人的苦痛中缠绵好一段时间。　　这正好给了杨小婵从中作梗的机会。　　　　秦薰儿能登顶至尊之位，最大的依仗就章文轩的爱意。因此当章文轩的心思还在笠苓儿身上时，秦薰儿的凤运一直都会这么弱。弱则思变，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一定会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后续剧情里章文轩会跟笠将军一同谋反，她有很多机会可以与秦薰儿接触。　　与她做一笔交易。　　　　没有了笠苓儿，秦薰儿恢复女主角命格只是时间问题，但她本人并不会知道这一点。趁她最受冷落的时候，杨小婵煽动一番，想必达成交易的成功率会很高。　　帮助原本的女主角成为女主角，既能顺应世界规则，又能拿到报酬，还不用担心有人会一个不高兴就杀了她的客户。简直爽翻好嘛！　　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这就是！　　　　一轮酒敬完，新娘得到允许先去洞房休息。杨小婵表面端庄大方的走出宾客的视线，实际上激动到袖子下的手都在抖了。　　她被稳妥地送进新房。侍女们看着新娘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等夫君，纷纷退出了房间。等最后一人离开关好房门，规规矩矩面带微笑的新娘子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拉起裙子弯腰朝床底下压着嗓子喊。　　“杨小灰！”　　　　一只灰兔子慢悠悠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揉着眼睛，“你回来啦。”　　“你倒是睡得舒坦。”杨小婵把它拎到床上，激动道，“快跟我说说后面的剧情！”　　“啊？”　　杨小灰没懂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剧情复述了一遍。　　“果真是这样。”　　杨小婵赞叹一声，信心满满道，“小灰灰，我们签她吧！”　　　　杨小灰：“......谁？”　　“秦薰儿啊。”　　“......”谁？？　　“你是不是敬酒把脑子给喝糊涂了。”杨小灰道，“笠苓儿不是死了吗。你们契约的影响消失，她本来就是要当女主角的人。你签她有什么用？”　　杨小婵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它才恍然大悟。“你是想趁她凤运浅淡时先签了她，顺应剧情助她恢复气运，在其中利用时间赚个差价？”　　“没错。”　　“可她本来就是要恢复凤运的啊。”杨小灰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你不过是帮她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才能拿到多少报酬？”　　　　“能赚一点是一点。”在笠泽眼皮子底下找到一个机会不容易，怎么能错过。　　“我觉得这么点儿不够我带着你跳转时空用。”杨小灰道，“你还得再想想别的招儿。”　　“我知道。”　　杨小婵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她总觉得自己之前那个好朋友有些不对劲。今日在婚宴上看到的那一幕里，她身上环绕的雾并不比当日的笠苓儿少。　　柳明月，或许会是个突破口。　　　　“哎，我好饿啊。”　　“你这屋子里只有瓜子花生红枣，莲子都是生的。”杨小灰哭丧着张兔子脸说，“我想吃肉。”　　“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好吗。”杨小婵没好气地回嘴，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突然恶向胆边生。　　“我们去找吃的？”　　　　“现在？”　　杨小灰担忧地看了眼门外，“万一笠泽突然回来怎么办。”　　“他们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我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等吧。”杨小婵走到窗前观察了一会儿，打开底部的搭扣往外推。窗子被推开一条缝，一丝晚风涌了进来，带着湿润的凉意。　　“不吃饱了怎么对付他。”　　杨小婵把窗户开到最大，一撩裙摆踩了少去，帅气地一回头，“走啊。”　　宴席中推杯换盏的笑谈声隐隐传来。杨小灰看看门口，又看看她，跳下床拽着她的衣角爬了上去，蹲在她肩膀抱着她的脖子。　　“走！”　　　　杨小婵单手扶着肩膀上的兔子，从窗台上旋身跃下。　　不远处灯火通明，这幢房屋的背面却是静悄悄的。一人一兔沿着小路一通乱逛，想找到小厨房在哪儿。　　将军府她来过两次，可这一处院子周围的地形似乎从没见过。杨小婵不知道，这是“笠将军”为了新婚妻子特意让人加班加点赶建出来的。　　　　其实偷跑出来的目的并不是必须找到好吃的，杨小婵心知肚明。她是不想在那间屋子里煎熬的等着，跟上刑场似的。出来乱逛一通还能放松点。　　她似乎并没有想过，笠泽在发现她偷偷离开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又或者说，她似乎潜意识里并不畏惧他的反应。　　　　“那里是什么地方啊？”　　不知走出多远，杨小婵看见一处院子，精巧别致与他处不太相同。她走进些，院门前有一棵挂着许多灯笼的大榕树，树下站着两个女子正在交谈。　　一个是柳明月，不知道为啥从酒宴上跑了出来：另一个......　　“小灰。”杨小婵微微侧头，脸贴着灰兔子的长耳朵低声说，“我是眼花了还是那里真的有个人？”　　“......”　　　　“你没瞎。”　　杨小灰也很惊讶，好奇地探了探脑袋道，“那不是老皇帝送给笠泽的仙女嘛。”　　杨小婵不由得走的更近了些。那个正在与柳明月交谈的女子，仿佛月光投射在地面的影子，白发白衣，美得惊心动魄。分明是燕于献贡，又被皇帝转手给了将军府的美人凝华。　　真的对得起她的名字，像月亮的光华凝集于一身，她美得都不像个真人。　　　　“你的那个好朋友怎么会认识她的啊。”　　杨小灰转头看了一眼，无语道，“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好嘛。”　　“......”　　“真的太美了。”杨小婵想起早晨在镜子里看到上妆后的自己时的惊艳感，顿觉自惭形秽，“她真的是人类吗？”　　　　杨小灰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啊？”杨小婵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知道什么？”　　杨小灰这才反应过来她只是随口一说，叹气道，“我的意思是，你瞎几把乱猜对了。”　　　　“她确实不是人类。”　　　　**　　　　“......”杨小婵沉默了一瞬，“回去再说。”　　杨小灰迅速达成共识：“好咧。”　　在这种时刻，当然是偷听墙角比较重要。一人一兔认真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两人的谈话。　　　　柳明月：“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凝华：“......”　　柳明月：“他，他对你好不好？”　　凝华：“......”　　柳明月：“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放心不下你......”　　凝华：“......”　　　　杨小婵：“......”　　是我聋了还是凝华仙女真的没说话？　　“这俩人，”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问，“是用意识交流的么？”　　　　“不是啦。”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杨小灰的声音。　　“白毛对着女人是说不出话来的。”　　“这是什么怪癖啊......”杨小婵咕哝着，却突然后背汗毛竖立。　　　　她缓慢地回头，看到笠泽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步距离的地方，怀里抱着的杨小灰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只死兔子。她一转身，脸都要快擦着他胸前的衣襟。浓郁的果酒香和清冽的水汽矛盾又融合，混杂在一起莫名的和谐。　　这样的味道缓缓包围了她。　　“干嘛跑到这里来啊。夜里这么黑，女孩子一个人出门会害怕的。”　　他抚摸着怀里一动不动的灰兔子，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