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还不醒呀。” “嘘,小点声。等下被大人发现会被骂的。” “哼。今天也是没有糖果吃的一天。” 身穿病号服的小孩子三两成群的扒着墙,踮着脚,趴在玻璃上隔着窗看着躺在病房里的女人。 “那个大哥哥说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就送我们一大份糖果。我想要巧克力味儿的。”其中一个小胖墩儿说。 “那我要草莓味儿的!” “我喜欢橙子味儿!”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隔着一堵墙,室内的病床上,女人戴着氧气罩,黑色的长发铺满枕头,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而下一秒,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如同离水的鱼。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醒了醒了!那个漂亮姐姐睁开眼睛了!” 窗外扒墙根的孩子们嚷嚷起来,乱成一小团飞快地跑走了,像是去找什么人领赏。而室内,杨小婵摘掉氧气罩,坐起身来,茫然地喘气。 这是到哪儿了? 宽敞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人。窗外阳光明媚,隔着玻璃投射进来,在纯白被子上晃动着金色的影。天气晴朗,风吹树枝微微晃动,好像还能听见鸟叫。 杨小婵晃了晃头,昏昏沉沉的。只记得刚刚好像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 她环顾四周,有些惊疑不定。 真的回来了吗?可这病房里的条件配置,以她原本的家庭条件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杨小灰呢?笠泽呢? 杨小婵下了床,发现自己双腿酸软,似乎是因为长时间不运动而变得无力负荷自己的身体。伴随而来的还有头晕耳鸣。她踉跄两步,扶着墙壁缓了好一阵,才靠着墙一步步挪到门口,用尽力气拉开了门。 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她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后退两步背就能抵着墙。 走廊笔直,通向另一个方向。似乎就是出口,有刺目的光,看不清尽头。 杨小婵试着喊了两声,并没有医生或者护士出现。 她的体力并不能支撑自己走出太远,于是又回到自己的病房,这才发现有些异样。 她的病房里非常干净,简洁。有很多看不出用途的高科技设备。但病床上,居然连个传呼按钮都没有。整个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通讯设备。 就好像默认她不可能自己醒过来一样。 她坐在床边,想要慢慢理清思绪,脑袋里却只剩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她试着在脑海中联络杨小灰,可之前那种精神联系在一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哎呀别抢,我要草莓的!这个橙子的给你!” 蓦然响出现的笑声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耳边。杨小婵浑身一激灵,看见门被推开了。 三四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跑进来。笑声欢快。 其中一个小女孩脸色惨白,却带着天真明媚的笑,把一支粉红色棒棒糖放进她手里。 “大姐姐你终于醒啦。”她笑着说,“大哥哥等了你好久喔。” 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大哥哥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笠泽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问,“感觉怎么样?” 杨小婵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她把棒棒糖握在手心里,却连他的笑都模糊的看不清楚。 “不是太好......有点头晕。” “没事的。你没事的。”他站起来,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摇了摇。 “来,我们回家。” 杨小婵在笠泽的陪同下办理了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门,顺利叫到出租车坐进去,报出熟悉的地名,看到街道两旁与记忆中别无两样的景致,她才感受到一丝真实感。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 车里音乐开的很大声。杨小婵瞥了眼斜前方吊着嗓子喋喋不休跟她唠嗑的司机,小声问,“他看不到你?” 上车的时候,司机看着她说“您一位啊”,上车后,司机也全程没有跟笠泽说过话,好像跟她在一起的这位是团空气。 “看不见。”笠泽说,“这个世界的人看不见我。” 杨小婵有点失落,她本来想把笠泽介绍给自己的母亲认识。 “那医院里的小孩子们为什么能看得见你?” “他们,”笠泽顿了顿,说,“他们快要死了。” 杨小婵想起那群孩子惨白的脸色和身上小小的病号服,沉默了下来。 “我妈今天没在医院,估计在家里。” 她转移话题,又笑着说,“说不定杨小灰也直接转移到了我家里。你不知道,之前的那个世界里我有个娘亲就可喜欢它了,杨小灰天天赖在她那儿都不舍的回到我身边。” “待会儿回到家,说不定给她们个惊喜哈哈哈。” 笠泽看了看她,还没出声,前面的司机就提高了嗓门问道,“姑娘,你说什么呐?” “没什么!”杨小婵也大声回他,“师傅您好好开车啊!” “行嘞!” 到了目的地,杨小婵下车,站在曾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家楼下,当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带你回家!” 她拉着笠泽小跑上楼,跑到再熟悉不过的家门前,咚咚咚敲了三声。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慈爱的脸。 “嗳呦,你怎么自己跑回来啦!”杨妈妈叫起来,“说好了下午去看你。快快快进来,饿不饿哦?” 小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火上煲着汤,咕嘟咕嘟滚的热烈。餐桌上五颜六色摆着好几个菜,丰盛极了。 是家的味道。 杨小婵瞬间便落了泪,抱住妈妈好一会儿撒娇,才进了屋。 笠泽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响的也走了进来。 吃饭的时候,杨小婵才了解到,原来自己的交通事故并不严重。也就是在医院躺了一周,有点脑震荡观察了一下,别的啥事没有。 她惊讶于自己扛摔的身体,同时也有些迷茫。 这么说她在异世经历的那五年,只是一个长长的梦境?杨小灰不见了,是因为梦醒了吗? 记忆的最后,是杨小灰化成了无数光芒,消失在空气里。 “妈。” 杨小婵咽下口中的饭菜,问,“你有没有在家里捡到一只兔子?灰色的,毛有点长。” “什么兔子?”杨妈妈摇摇头,“我们家里从没养过宠物。兔子拉屎很臭的我跟你讲,不准在家里养。” “哦。” 杨小婵点点头,有些失落,没再说什么。 她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沙发上发呆的笠泽。 那......他呢? ** 离车祸那天才过去一周,离妈妈的生日也才过去几天。杨小婵重新订了蛋糕,要给她补过生日。 现实世界里杨小婵的工作很普通,一家国企的小小文员,每个月薪水不算高,但也吃喝不愁。就是同事之间,口舌是非多了点。 第二天回去上班,她本来还想着要怎么跟同事解释一下自己旷工一周的事。结果到了公司,大家都照常工作,见到她打招呼什么的也是面色如常,好像她从未缺席过一样。 既然别人都不在意,杨小婵也没有必要强行解释,正好,还帮她省了不少口水。 这一天的工作非常顺利,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洗漱完,杨小婵躺在床上,笠泽躺在她房间地板铺的毯子上,两个人在聊天。 “今天过得怎么样?”杨小婵问。她知道笠泽一整天都在外面,说是要熟悉环境。 “挺好的。”笠泽说,“城市很大,人很多。” 这是什么描述啊。 杨小婵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索性下床,也跟他一起躺在地上。笠泽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腰蹭了蹭。 杨小婵任由他抱着,抬手他后脑勺揉了揉,顺便帮他顺毛。 “喜欢这里吗?” “嗯。”他的声音从她的怀抱里发出来,闷闷的。 有你在这里就还好。 杨小婵微微松了口气。 笠泽不能被常人看见是个问题。她是可以拖着不谈恋爱不结婚,但是妈妈问起来,总不能说我已经在谈了,只不过是跟一个隐形人吧。 但是现在气氛很好很温馨,她暂时不想去考虑这种问题。 杨小婵瞥到桌上的电脑,突然问。 “你有没有玩过游戏?就电脑上那种益智小游戏。” 笠泽身体僵了一瞬间,又很快掩饰过去。 “没有,不想玩。” “来试试嘛。我一直喜欢,”杨小婵想去开电脑,“□□人玩儿过没有?我可喜欢了。有时候还一人左右手玩两个角色哈哈哈。” 笠泽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开电脑。她不解,转头看他。 “别开。”他说,“不要玩电脑了,我们做点别的。” “......别的什么?” 笠泽想了想,“聊天?” 杨小婵:“......” 她觉得有点好笑。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